函数/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如果两个人的天堂，像是温馨的墙，囚禁你的梦想，幸福是否像是一扇铁窗……”车厢内响着“阿木”的那首《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它释下了我一身的疲惫。当客车经过一个名为“南港”的小镇时，我朝车窗外看去。“阿梅！”，多么熟悉的身影，不经意间映入我的眼帘，那婀娜的身材依旧没变，长又粗的马尾辫在脑后晃荡，朴素的着装掩不住她的羞花美貌。真应了那句话——山沟沟里出凤凰。多少年了，在我忘了她的时候再次相遇。望着她渐去的背影，我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段青葱岁月。

十七岁那年，我踌躇满志，信心十足地计划着如何跳出农门，谁让我是村子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帅小伙呢？我的父母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我，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内地农村有早恋早婚的习俗，我的优秀引来了许多媒人的热情，她们给我介绍了好几位长相都不错的女孩，但在我的心中，早就有了阿梅。

毕竟年龄还小吧！在那个纯洁的年代，我和阿梅互相爱着对方却没有越雷池半步。随着感情的升温，我和阿梅的恋情也在村子里公开起来，大家都说我俩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都说好事难长久，万般皆为命。就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父亲中风成了半个植物人，那年我十九岁。家里的主心骨倒下了，体弱多病的母亲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这样地打击，她没有能力在那个落后年代的农村撑起这个家。无奈之下，长大成人的我缀学回家担起了家里的重担。我的老师几次找到我，劝我复学，说我缀学实在是可惜。可是有什么办法？我能抛下这个家让母亲独自撑着吗？梅知道我家的不幸后，几次对我说要提前和我成婚，好方便上门照顾我的父母。望着美丽善良的姑娘，我实在不忍心连累到她。虽然我没有答应梅的要求，但梅却经常往我家里跑，帮着我干农活。

父亲最终是离开了这个人世，母亲的身子也拖垮得不成样，姐姐嫁人了也有她的家要照顾，我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好在梅一直在我身边给我温暖，鼓励我坚强面对。可是命运总和我过不去，身子骨越来越差的母亲最终经不起家里的变故自杀而去，就在一个白雪纷飞的冬季。

失去双亲的我变得很是沉默，不愿和任何人说话，包括阿梅。不幸还在继续，我感觉自己的双腿特别难受，到乡卫生所检查结果是风湿病。我好歹读了点书，知道这病如果能到大城市去治其实有希望治好，可我却身无分文。我不想把这个结果告诉阿梅，可细心的阿梅还是在不久后的一天知道了这一情况。就在我独自一人在园地里锄地的时候，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她一把扯过我手里的锄头，干净利索地锄起地来，一句话也不说。

我：“阿梅，你今天是怎么啦？”

梅：“我倒要问你最近怎么啦？”

我知道阿梅这段时间以来受不了我对她的冷落，此时此刻憋在心中的委屈像决堤了的水般宣泄出来。

梅：“我哪点配不上你？你是高才生，我没读过书，我知道你父母离去后心里难过，也知道你生病后不好受，可我好受吗？”

我：“梅，谁告诉你我生病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梅：“你别装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

梅的眼角出现了泪花，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情绪也开始平稳了下来：“阿生哥，你娶了我吧？我不会嫌你生了病，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们村子里最好的男人。”

我没有勇气看阿梅的眼神，内心十分矛盾。这么好的女孩，除非是白痴才会不要。可我的病要是得不到及时地治疗，结果只能成为一名残疾，我能为了自己去坑害深爱着的女孩吗？

梅：“阿生哥，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你忘了我们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吗？我们俩一边挣钱，一边给你看病。如果实在不行，咱就采草药来治，直到你的病得到康复。”

望着深情而又单纯的阿梅，我没了主张。我能接受她吗？今后我可是一名可能没有劳动能力的残疾人，生活没准全得靠她。当我想拥抱阿梅时，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最终还是给了她冷漠。

由于我的风湿病没能得到及时地治疗，病情开始恶化。我的双腿都变成了皮包骨，还不能完全直着行走，骨骼开始畸形。更可怕的是，我的胸椎也渐渐畸形，背部开始形成一个罗锅，我从此不得不踏上了弯屈人生。怎么办呢？我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园地里也开始荒了，长满了草。我学会了抽烟喝酒，为此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有一天我再次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时候，门开了，听着那脚步声我就知道是阿梅。

阿梅走到我跟前：“阿生哥，你还在生我气吗？”

也不知道是谁气谁？听着阿梅这甜美如小提琴般的声音，我心碎了。昏暗中我这个大老爷们划落了两行情泪，但还是努力不让阿梅看到。

阿梅：“阿生哥，我从山上找了几味草药熬了汤，你趁热喝吧？以后你自己熬好吗？要的药我都给你带来了。还要感谢英东大叔，是他教我认的草药，还教我一些草医知识呢。”

英东大叔是村子里的草医，乡亲们常找他治点小病，听说他懂得很多医学知识呢。阿梅把乘着药汤的碗递到我跟前。就在这一瞬间，我的感情走到了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答应阿梅吗？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这样做不是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吗？这世上比我强的男人多着，阿梅就应该找个和她门当户对的男人。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虽然拒绝阿梅的爱需要勇气，会给她造成难以承受的打击，但我相信时间是最好的医生，它会医好我给阿梅造成的伤害。可如果我接受阿梅的爱，她这一生都会生活在痛苦之中。没准我会步父亲的老路，我能让阿梅到时候成为寡妇吗？就在阿梅再次把乘满药汤的碗送到我眼前时，我举起了万恶的手．．．．．．

阿梅哭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带走了我的魂我的心。“宝贝！我是真的爱你，可我没有办法，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让我选择了流浪。

时间就这样过去，我不知道自己都流浪去了哪些地方，多长时间？也感叹自己竟然还活着，只是物是人非，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枯瘦如柴，其丑无比，奇形怪状的残疾人。也染上了许多的恶习，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当我再次回到家乡时，阿梅己不知去处。只听说她在一次给我采草药时，不慎从高处摔下，被一位从“南港”来这里探亲的小伙子发现把她给搭救了。小伙子对阿梅是一见钟情，从此寸步不离阿梅左右。在亲戚的劝说下，阿梅那颗受伤的心重新被温暖，她选择了这位小伙远嫁“南港”。

回忆在熠熠亮起的烟头下结束，我坐在至今还破落的房间里发出声声叹惜。至今都奔五十的人了，依然形影相吊。没有快乐，就去赌场找乐；没有爱情，就花光钱去找妓女；没有追求，靠酒精来麻醉。

改革开放后，家乡人虽然谈不上富，但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特别是国家对新农村建设注入大量资金后，乡亲们都盖起了少则二三层，高则七八层的新房，而我的破平房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回忆里，显得十分恶心。我走在像小城一样的新农村的水泥村道上不敢张望，像过街老鼠一样心中总是忐忑不安。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我们相守若让你付出所有，让真爱带我走．．．．．．”路旁小店内响起“阿木”的《有一种爱叫做放手》，那伤感的声音再次让我的心隐隐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