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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与小鹰(小说)

平静心灵 平静心灵 . 发布于 2023-10-06 15:22:24 99 浏览

  前天,女儿从外面拿回来两本文学杂志,一直都没顾上看,每天除了洗衣服就是做饭,做家务占去我三分之二的时间。现在快到中午了,不过老公出门前告诉我,今天他单位要开会,不回来吃了,这样我可以不用做饭了。我悠闲地推着轮椅在客厅来回转了几圈,这样做我能消除身体的疲劳。我的目光又落到那两本的杂志上,封面的颜色我不太喜欢,但我还是翻开书页,和往日一样,在诗歌栏里寻找一个叫老猫的作者,结果两本杂志中都没有找到那个名字。我叹息着,心里问,老猫你在哪里呢?

  说起老猫,那还是我在少女时代经历的事。


  被父母关在家里是很苦闷的,不像现在残疾人在家里有电脑,可以上网聊天,还能玩手机微信。像我经历的那个时代,每天陪伴我的就是一台收音机,还有父亲上电大时留下的十几本书。生活中没有什么乐趣,自己又无所事事,就开始尝试写小说。我并没有什么底子,也不懂什么是文学,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技巧,只是听收音机里的评书给我带来了一点启发。写小说不仅有事可以做,还有故事和情节可以联想,人物也能多虚构几个,把他们连接、组合、安排、穿插很好玩,而且每次投稿出去还有几分期待。其实我根本不是在写小说,而是玩一种游戏,写稿,投稿、退稿,如此循环,乐此不疲。

  那天上午,我听到楼下的送信员喊我的名字,让我下楼取信。听声音,我就知道送信员换人了,以前那个送信员知道我的情况,每次都会给我送到门口。哎,今天倒霉,偏偏有我的信时不是他的班。我对窗户大声冲楼下喊,把篮子拴上绳子从窗子顺下去接行不,对方说不行,必须要人下去签字。这可难住我了,我坐在轮椅上三层的楼梯,总不能从楼上滚下去吧。我情急之下,就去对面敲门,出乎意料的是,开门的人不是熟悉的张家婶子,而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礼貌地问我有什么事。有几秒钟,我愣在那里看着他,他拄着双拐,一条腿是弯曲的,他又问一遍我什么事,然后我才说出取信的事。他说没事,他可以帮我取上来,说完就一瘸一拐的下楼了。

  十分钟后他上来了,把那封退稿信交给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下次写好点,继续投。听见他的关门声,我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对他说一个谢字。


  晚上吃饭时,我问爸妈,对门张家婶子去哪了,妈说张家奶奶上个月去世了,张家婶子带着孩子去天津投奔亲戚了,临走前把房子租给了一个单身汉。妈说,那个单身汉以前在某杂志社当过编辑,还是大学毕业呢,他屋里有一大堆的书。尽管这些妈也是听别人说的,未必属实,但是这增加了我的好奇心。我要能过去看看他屋里都有什么书就好了。

  写作成为了我精神生活中的支点,写作可以让我获得心灵上的自由。每次和我熟悉的送信员不当班时,我就去找对门男子帮我取信。在几次取信的过程中,我和他之间似乎已经建立了一种友谊,因为他的眼神中,给我的是一种鼓舞。时间久了,我有个想法,把我写的小说给他看看。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酝酿一个多月,我在他家门口转悠了十多分钟,才有勇气去敲门。他一开门见我就乐了,他以为我找他下楼取信,我急忙说不是,我把上次他替我取回来的信封递给他,我说能帮我看看吗?他又笑了,把我让进了屋,又给我倒了一杯茶。他的房间很干净,就是书桌是有些凌乱,很厚很厚的书躺在柜子里。这间屋里的气氛很吸引我。我用眼睛瞟着书桌上的一页稿子,标题写着《听雨》,看段落像首诗。我收回目光,他已经开始看我的稿子,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我惊讶的是,我花20多天写的一篇小说,他5分钟就看完了。他并没有说我写得不好,只是要我多写多练习,多看书。他说我想看什么书,都可以过来拿。

  临走前,我问他他的笔名叫啥,他说他叫老猫。我告诉他,我的笔名叫小鹰。


  老猫的见闻比较多,知识也比我丰富,又有很高的文学修养,人也是很随和很幽默的,和他交流我能学习到很多东西。时间长了,我便成了老猫家的常客,不仅是借书,平时我心情不好,或是写作没有灵感时,都会过去坐坐。老猫虽然不把我当贵客待,但也不烦我。很多时候他在写稿,就把我丢在一边,也不和我说话,我就在他家静静地看书,看累了就回家。他说,他家我可以随时去,他家书柜我可以随便动,只是不允许我靠近他的书桌,更不许动他桌上的一张纸。

  我觉得他一定是在谈恋爱,天天给女孩子写情书呢,写情书是那个年代谈恋爱的方式,但我知道情书的表达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山盟海誓。我并不关心老猫的隐私,可是我想看看老猫的文笔,更确切的说,我想看看他写的情书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这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去他家的次数更加频繁了。

  两个月的时间,我在他家看完11本书,6本外国小说,3本散文集,2本名人传记,这给我很多营养。

  那天我去他家刚看了几页的书,老猫就被楼下的老大爷叫下去了。机会来了,我赶紧凑到书桌前偷窥一切,可是哪有什么情书啊,大堆大堆的英文译稿出现在我眼前,我小心翼翼的继续翻找。我心里紧张极了,怕他回来撞个正着。我以最快的速度终于找到了一本诗稿,但我来不及细看,情急之下,我在诗稿中撕下来一页夹在书里,然后把稿子放回原处,不露痕迹。因为心虚,他回来时,我说身体不太舒服,找个借口溜回家了。


  我当了一回贼,偷了一首诗。几天中,我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屋,害怕老猫带着警察来抓我。可是没有,老猫见我还像原先一样友好随和,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丢了一首诗。

  记得以前老猫问我怎么不写诗,他说写诗比写小说要容易,劝我尝试一下。我说我不喜欢写诗,我只喜欢写小说。我说写诗是一种无病呻吟,而小说能表达出人性的善与恶。他说,小说与诗歌就像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或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而人生态度和生活方式是可以随着年龄、阅历而改变的。他说诗歌能让人抛却浮躁,回归内心的纯粹;他说诗歌能让人忘记名利,选择简单的方式过活;他说用诗歌表达内心的人,能听到灵魂的声音;他说诗歌里的风花雨露都有着灵性般的美,像少女一样清纯而芬芳。他告诉我,诗歌中还有个少年维特,让我慢慢去寻找。他还说,他相信以后我会喜欢上诗歌的。

  我把偷回来的那首诗每天看一遍。看一遍没啥感觉,看两遍就觉得有点美了;读第三遍时,我好像闻到了花香的味道,读第四遍时,我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向我靠近,读第五遍时,我似乎能触摸到一个深厚的灵魂;当我看过第六遍,我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想写首诗。

  老猫的话就这样在我身上应验了,我喜欢上了诗歌。

  我琢磨了三天,好不容易写出来两段。我拿老猫的诗与自己对比,感觉很幼稚,语言不通,没有美感。我撕了本子,重新来过。我又陷进一种游戏里,玩得不亦乐乎。只是老猫不知道。



  除夕夜,爸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准备开饭的时候,我提议把对门老猫叫过来一起吃。他一个人,过年肯定不会准备什么的,再说他总帮我下楼取信,又借我书看,我还没有机会谢人家呢。爸妈本来不太愿意的,可是被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爸先过去敲门,几分钟后爸自己回来了,说人家不来。我想这个破老猫,装什么装,还非得我亲自去请。我把轮椅冲过去,没有规律的敲他家的门,见他出来我就说,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大过年的,快去吧,我爸妈都在等你呢。他不好再推辞,就回屋换了身衣服,跟我到家里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拘谨。爸要把酒杯给他斟满,他说自己没有酒量,少酌即可。我就给他夹菜,所有我能够到的菜都给他夹了一份,把他的小碗都给装满了。我对老猫说,平时我没少麻烦你,今天我就好好报答一下你吧。我发现他比较喜欢吃爸做的那盘炸带鱼,于是我就给他夹了好几回,我想猫就是喜欢吃鱼。后来,他有点喝多了,话就多了起来,和爸聊到后半夜才回去。

  第二天,爸告诉我,老猫这个人真不错,挺有学识的,心眼也好,就是命苦了点。他车祸落下残疾后,媳妇就和他离婚了。现在自己租房子单过,靠给出版社译稿维持生计。爸说,以后逢年过节都找他到家里吃饭,多一个人更热闹。



  我是怎么也写不好那首诗了。我并没有对自己有过高的要求,只想把它写得像首诗,再让它去见老猫。

  就在我偷偷练习写诗正起劲儿时,老猫的房租到期了,张家婶子因为在亲戚家受了气,决定要搬回来。老猫要走了,从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不去他家看书了,我怕我会留恋那里的一切。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老猫临走之前,把那首诗写好给他看看。我猜想他知道我在写诗一定会很惊讶,不管我写得好不好,他都会很高兴。

  老猫敲了我家的门,我知道他是来告别的。开门前,我把写好的那首诗叠起来,压在大腿底下。见到我老猫就笑了,和我让他下楼取信时的表情一样。我忽然发现他长得很好看,两只小眼睛笑起来就像两条迷人的弧线。他说临走之前把戴望舒和席慕蓉这两本诗集送给我,留作纪念。他说完这句话时,我的眼眶里闪烁着晶莹一般的东西,流到脸上感觉冰凉。老猫用他温热的手揩去我脸上的泪,我很想把压在腿底下的那首诗拿出来,可我还是没有勇气,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老猫说我性格执着,文学上很有天赋,若能坚持写作,以后会有发展的。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这些话,也是最后一次。

  老猫走了,他不仅仅给我留下两本诗集,更给我留下了无边无际的惆怅和落寞……



  我把准备给老猫看的那首诗修改了一次又一次,投稿一回又一回,两年后它终于被一家杂志发表了。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老猫,如果他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深深拥抱他。也就是因为那首诗,让我结识了现在的老公。老猫的话又一次在我身上应验了。

  尽管这多么年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是作协的会员,经常在文学刊物上发表诗歌,还出版过短篇小说集,也算小有名气,但我一直在寻找老猫。我只想找到他,让他看看我写的诗。

  开门锁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唤醒,老公下班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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