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家,找不到回的爱
许多年来,回家却成为了我一个心病。有时候看到左邻右舍或者是同事们,朋友们兴高采烈地回家,我就格外的羡慕,甚至茶饭不思。因为我也想回家,回到我日思夜想的四川老家!我出生在四川广安一个比较原始的村庄里,距...
家
作者:陈志远
每个人都有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家!小时候这个家是父母给我们的,长大后,这个家是靠我们自己创造的。记得有一首歌里唱道:我想有一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才会想起它……这首歌虽然很老,但它一直成为经典,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
我是一个八零后,对于家的渴望和依赖是非常强烈的。由于小时候跟着父母在外面务工,过着那种处处为家处处是家的漂泊生活。我的出生是在云南与缅甸的交界处一户瓦族家里出生的,一生下来不到三个小时就遇到了泥石流,就连我出生的那个家也被毁了。母亲因为不能下床行走,被爸爸背出了危险地段,而我被那户人家的大娘抱着,由于转移后,那户人家没有及时的找到我父母,我就被他们临时收养,成为了一名少数民族的“儿子”,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是在怎样的一个家庭里嗷嗷待哺。所以婴儿时的哪个家对于我来说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但如果没有哪个家我是长不大的!
也许是我生不逢时,又或者说我的命运是坎坷的。在我被那户人家养到三岁的时候,一天他们全家去缅甸交界的地方去找他们家走失的牛群,被缅甸守卫军开枪打死,有几个被当作奸细抓了起来,家里于是就剩下我了。三岁的时候我已经有些记忆了,记得那天我一个人在家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他们回来,因为小根本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沿着他们家门口的那条羊肠小道踉踉跄跄的就“离家出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我饿极了,在那四面环山的深山老林里回荡着我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饿哭的声音。如果那时山谷里回荡的是《我想要一个家》的声音,我想山会流泪,水会悲鸣。
我在山谷里哭得死去活来,哭累了就倒在树底下睡,睡醒了就接着哭,那个时候家在我心里开始形成,好想好想有一个家!
后来,有一对割橡胶的夫妇路过,见我哭得可怜兮兮的就出于好心把我抱走了,晚上他们给我做了一顿好吃的,那是我平生吃的最饱的一次,我仍然记得,他们家也有两个八九岁的孩子,他们一家四口硬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吃完了满满一盆苞米饭和两块肥肉。吃完后,我就躺在那个“母亲”的怀里呼呼睡着了,那一晚,我睡得很香。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发现这个屋子不是瓦族妈妈家的房子,我又一次哭着走了出去,一边哭着一边去寻找我记忆中的那个家。
家,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讲是多么的重要,而偏偏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家又在哪里?
家是找不到的,我只能凭着我的力气往家的方向前进。不知道我走了多久,走到一个陌生的寨子里,寨子里全是一排排的木屋,屋基都是用竹子做的。我认不得人,我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一个木屋下,用好奇的目光去怯生生的探视我眼前的这个村子。看着看着我就睡过去了,不,应该是晕过去了。据我醒来后一个阿婆对我讲是我饿晕过去了。这个阿婆就是措姆拉姆,也就是我收养我的第三个妈妈。措姆拉姆是一个傣族阿婆,皮肤白皙,特别是一口白皙的牙齿,因为我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她盘坐在我的床头,手里端着一个小碗,碗里盛着小半碗黄色的液汁,据说那是南瓜和椰子水混合的食物,那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那么甘甜的南瓜糊。就这样,我在她们寨子里的人“鬼哭狼嚎”(他们的语言是方言)的庆祝下我成了措姆拉姆的孩子,措姆拉姆是寨子里信教的人,她没有成家,也没有孩子。听寨子里的人将她脾气非常古怪,让我不要惹她,否则她会捉我去喂业狼。于是我内心很恐惧,在拉姆面前我一直不敢哭,当然她对我也很温柔,从来没有让我哭过,她总是形影不离的背着我,用一块很干净又很漂亮的红色的布把我屁股套在布里,然后让我爬到她背上,她就背着我上山砍材,到河里打鱼,上树上摘果子……她俨然像一个母亲一样全心全意的在照顾着我。寨子里的人也说她一个从不上山砍材,不下河打鱼的人居然因为我的到来而变得勤快起来,特别是她家的厨房,天天都在做东西给我吃。每到晚上,拉姆就抱我在怀里,哼着那优美的山歌,哄我睡觉,我听着她的歌,卧在她温暖的怀里,我感觉到了那就是家的味道,一种温暖的味道!
我和拉姆妈妈生活了3年,在那3年里,拉姆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天天带我上山采野菜,教我唱山歌,教我放牛,过着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然而有一天,拉姆突然失踪了,让一个寨子里的阿叔抱着我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把我送到镇上一户开小店的家里,那个阿叔没有说话,把我放在哪里就匆匆忙忙的跑了。我害怕就哭着追着阿叔跑,可我小追不上,没追几步就被人抱住了,我使劲挣脱也挣脱不了。那个晚上我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饿了一夜也哭了一夜,我一直在喊拉姆的名字,可惜的是回应给我的是:你再哭打死你!在我被关的那几天,我开始在想: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瓦族阿婆在哪里?还有那个给我一顿好吃的妈妈在哪里?拉姆妈妈在哪里?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尽管那个时候很小,但在我的脑海里已经形成对家的认识,那个时候的我在想难道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吗?我对着窗户经常发呆,我的家在哪里?
过了几天,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那户人家才让我吃上饭,洗了一个澡,换了一套衣服后,那户人家的男人也就是我所谓的“养父”就马不停蹄的带着我往重庆赶。那一年我刚刚七岁,第一次坐火车离开家。离开家,那是我唯一能够用得上的词,因为我一直相信,我是在云南某地出生的,那个地方就是我的家,一个温暖的家!跟着“养父”来到重庆,我被安置在一个离县城不远的一户人家里,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是我“养父”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之后,我再也过不了在拉姆家的那种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天天帮着奶奶下地干活,过着不是童年人该享受的童年生活。我8岁了,都没有上个一天的学,有时候偷偷第遛到学校里躲在外面从窗户偷看老师讲课时,我内心是多么强烈的渴望能够也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识文念字。然后,那是一个黑暗的家,干活是我最主要的工作,虽然在哪个家庭里,条件比其他家庭要好的多,可是我没有自由。就这样,我在哪个不是家的家里生活了三年,转眼到了11岁。11岁不再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思想也开始成熟,想法也开始多了起来,因为没有读书,我不认识字,于是我就偷偷的学识字,学认火车的路线,因为我好想好想回到云南哪个让我从小就颠沛流离的家。去找哪个瓦族阿婆,去找那个不认识的妈妈,去找拉姆妈妈,去找我的亲生父母。
被拐卖后的第四年的一个夏天,因为奶奶生病住到了县城医院,养父全家去医院看望,我抓住了机会,爬上了去云南的火车。在火车上,我被警察带到了一个小车箱里,我给警察叔叔跪下磕头,并递给警察叔叔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上写了四个字:我要回家!——这四个字是我用两年的时间在附近学校学来的,是用木炭写成的,写好之后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管着就连睡觉我都放在贴身的口袋里用手捂着的!我要回家!那是我日夜都在想的,家,那是我小小年纪里最刻骨难忘又最辛酸最沉重的。家,不仅一千次在想念着它,魂牵梦萦!
到了云南之后,我被安排在福利院里生活,但我最着急就是找家,找拉姆妈妈,找亲生父母。过了好几个月,有几个警察叔叔来到福利院告诉我拉姆妈妈死了,是我被人拐卖后才死的。我知道拉姆妈妈死讯后,我拼命的跑,跑了很远很远,可是也见不到拉姆妈妈了。我伤心的回到福利院,整天精神不振,不吃不喝。福利院的阿姨请来了警察叔叔安慰我,我没有听劝,一天哭到晚。有一天夜里我哭醒了,咬破了手指,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家字,然后我看着墙上字就一直发呆流泪!
那是我最悲惨的童年,那是我心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那是我童年的噩梦,也是一个孩子对家最真切的期盼和想念!
在福利院的第二年,也是初春,一个下午,福利院阿姨兴冲冲的跑到我房间里兴奋的告诉我说:我亲生父母找到了,正在赶往福利院的路上!那一刻,我内心和神情是非常麻木的,我都不知道该悲伤还是该高兴。从我一出生开始,我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虽然想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亲生父母来找我了,那一刻,我的情感和情绪确实是五味杂陈,难以形容!
虽然表情表现得非常麻木,但在见到父母的那一刻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包含了我十一年的颠沛流离和所受的苦难,我扑在父母的怀里苦得撕心裂肺!
家是什么?家就是爱的港湾!家是什么?家就是我们灵魂的归宿!家是什么?家就是我们穷极一生都要寻找的地方!
“我想有一个家,一个并不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有一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