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路上] 夜行

　　
　　   我们的单位在一个山梁的小镇子上。
　　   有一天黄昏,我们被邀请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我没有摩托车，所以搭了一个同事的车。摩托车在山路上狂飙着，呼啸的山风吹得我睁不开眼，脸上冰冷。山路曲折陡峭，坐在摩托车上奔驰，充满了刺激，又觉得生命仿佛充满了呐喊。当车驶上山顶时，可以看见远处仍然是山，山沟里坐落着一些村庄。
　　  我们来到的村庄也坐落在山沟里。朋友的婚礼热热闹闹，好客的主人端上来了佳肴，美酒，我们尽情地享用。一些好事的客人给新娘的公公打上了花脸，甚是滑稽，惹得大家啼笑不已。当夜幕笼罩下来时，同事们又去闹洞房，调侃的欢笑声震天。不知不觉，已是晚上九点多了，虽然欢笑还在继续，我们却需要返回单位。
　　  当我和同事们走出朋友家时，看见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正要出发，同事们便说，快去坐上吧。我便飞快地跑过去，那个人说，是你呀，快坐上吧。我便坐上了他的摩托车，摩托车开始在小巷上奔驰。
　　  驶出了小巷之后，摩托车驶到了通往村外的巷道。这条路陡峭狭窄，虽然两边都有人家，但已经看不到一丝光亮。摩拖车直直地爬着巷路，我感觉到自己快要掉下来了，但摩托车嚎叫着，终于驶出了村子，爬到了山顶的路上，又开始飞快地向前行驶。
　　  以前在村子里刚走出朋友家的时候，我曾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驾驶摩拖车的人似乎穿着一身牛仔面料的大衣。现在我从后面看他，只见他戴着头盔，在认真地驾车，并不说一句话，我也认不出他是谁。其实我心里很感激他，只是他不说话，我也不好冒失地搭言，我们沉默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茫茫的大山之中，我们孤零零地前行，无边无际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又使人毛骨悚然。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哀发自我内心深处，我想呼喊，却喊不出来。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走了多少路，我忽然觉得好像躺在了梦里，恍恍惚惚的，时间仿佛停滞了，生命的气息忽隐忽现，曾经的恩怨荣辱，都是那么的飘渺。只是，远处似乎有光明，提醒着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它又是那么的遥远。
　　  道路依然是那么的崎岖，摩托车一会儿往上爬，一会儿往下行，大幅度的转弯，颠簸得厉害。
　　  终于要过一条河了。河水很浅。我听见那人说：“小心不要让那河水溅着。”我应了声，把脚抬起来，摩托车缓缓地驶过了河。我知道，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当我们驶上这条山坡时，已经看到了镇子上的灯光，一股喜悦弥漫了我的心。
　　  摩托车驶进了单位大院。我从车上跳下来，向他道了声“谢谢”，他嗯了一声。我便迈向了自己的房子。
　　  我正在休息的时候，舍友进来了，我看他面带愠色，便十分不解地看着他。
　　  他说：“路上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大叫起来：“今晚带我回来的人不会是你吧？你有什么证据？”
　　  他说：“我对你说过，过河时要小心。我刚刚把借的大衣还了。”
　　  好像一只蝙蝠从我心中惊起，穿越夜空。我不敢相信自己。夜行恍如人生。最重要的是，我连自己熟悉的人都没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