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花生

家住农村的人都知道，到了夏天的八月，也是处署前后，各家各户就开始到地里收花生了。收上来的花生或吃或卖得看花生收获的多少而定，多的话就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

记得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家里的地比较多，母亲就全部开垦出来种上花生。母亲是个勤快人，耕种农作物又是一把好手，地里的花生苗长势好，绿油油的一片。母亲盼望着大丰收，于是每一天都在地里锄草、杀虫、翻土、施肥、浇水。花生是一种不耐旱的草本豆科植物，虽对生长环境没有特别的要求，但抗旱能力差，如果缺少水就会出现旱折，一两个月就枯萎了，如果土壤贫瘠不经常施肥的话就会出现不结果或者是结果不壮籽的现象，搞不好就会颗粒无收。但我母亲是知道种植花生方法的，母亲一个月给花生地灌水两次，分为半个月一次，每一次灌水但不把地灌透，把地浸湿就好。

村子里有的人夸我母亲的花生种的很好，也有的人在打击我母亲，说花生肥施多了，苗好不结籽。母亲不偏听偏信，仍然坚持自己的做法。到收花生的季节了，因为家里种的地多，母亲就更累了。天麻麻亮母亲就挑着箩筐去花生地收花生了，等我和哥哥睡醒也去花生地里帮忙。母亲负责拔花生，母亲拔花生很有技巧，她会在头一天下午放水浇灌花生地，使地里彻底湿透之后就把花生藤用镰子刮掉盖在地上，这样地里的水气就不会干得快，保持地里湿润，等第二天收花生时就不用锄头，用脚轻轻地按住花生根部，用手握紧花生藤轻轻往上一提整兜的花生就破土而出了，而且不会断果，结满的花生就会顺着根一颗不少的被拔出。一拢五米长的花生十分钟就拔完了。我和哥哥负责摘花生，把一颗一颗结在藤上和根部的花生摘下来扔进箩筐里。母亲一个人拔，我和哥哥都摘不赢，看见我前面拔出来的花生堆成山，母亲又过来摘，母亲一边摘一边给我和哥哥讲故事。记得母亲最喜欢对我讲的是“钱如王帝富，不苦不会来”意思是要想过王帝一样的生活就得要吃苦赚钱。

有时候父亲没有出去做工了也去花生地里帮母亲拔花生，我父亲拔花生的动作比我母亲还要快，有时候我和哥哥母亲三个人还摘不赢。其实，收花生是非常辛苦的，不出太阳还好，要是出太阳，火辣辣的能把人烤干。八月的气温本来就高，早上出去就让人受不了。但母亲不会考虑这些，她只是要我兄弟两个在家里不要出去，她自己几乎是全天在花生地里收花生，一个人拔，一个人摘。那个时候我外婆会偶尔来帮上半天忙，其他时间我，哥哥，母亲三个人就忙碌在花生地里。

别人家收花生基本上两三天就结束了，而我家，那一年足足收了一个月。不过收获是可观的，我清楚记得，我家收获的花生有五千斤，塞满了整栋屋，母亲还去借了公社的粮站来囤我家的花生。

那一年花生的价格也是最低的，只卖一块二毛一斤，看着满屋子的花生母亲寝食难安，如果卖不出去就会因为保存不善而引起花生发霉就功亏一篑了。于是母亲天天上镇上的农贸市场去打听有没有人收花生，但似乎希望不大，半个月都没有把花生推销出去。着急的母亲一个星期就瘦了好几斤，一天到晚担心花生卖不出去。

一个闷热的午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肩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上惆着几个蛇皮袋，在村里边走边喊“收花生罗”。我正在和村里的小朋友玩耍，听到这个声音，我急急忙忙往家跑，边跑边喊“妈妈有人来收花生了”。而那个男人似乎也听说了，也跟着我往我家里这边吆喝。母亲从家里赶出来，看见那个收花生的男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急切地迎上上去问：“老板，你收花生吗？”那个矮个子男人连忙朝我妈“嗯嗯”了两声。

我妈热情地把那个矮个子男人请到屋阶上，然后搬了条凳子给那个收花生的人坐下。母亲向那个收花的生矮个子男人介绍着花生的质量，还从家里拿了花生给那个矮个子男人尝。那个收花生的矮个子也一个劲地夸我家花生颗粒大，饱满，只是价格方面出得比市场上还要低两毛。我母亲有些不同意，开始对那个收花生的矮个子讲述种花生和收花生的辛苦。那个收花生的矮个子男人见我母亲在价格上不肯让步就没有多言语，按市场一块二毛一斤收走了一百斤花生。临走时，那个收花生的对我母亲说过两天他叫一个大老板来把我家花生全部收走，我母亲喜出望外，连忙感谢了哪位收花生的老板。

收花生的老板挑着从家收去的花生走远后，母亲手里拿着卖花生的一百块钱有些激动，显然这是母亲的劳动成果，是母亲辛苦挣来的一笔财富。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我心里也暗暗替母亲高兴！

几天后，那个收花生的矮个子男人的确带了一个老板过来，那个老板大腹便便，圆脸，比矮个子高不了多少，腋下夹着一个黄色的皮包。他被矮个子带到我家，没有多说话，直接解开我家装花生的麻袋用手操起花生看，就像看宝石一样仔细端详着，我母亲在一旁使劲推荐花生如何如何好。那个老板仔细端详完我家的花生后，眉头一皱，对我母亲说：“嫂子，你家花生我全都要了，给你一块二，但你得装车”我母亲一听，想找老板再谈谈价格问题，老板就走了，留下那个矮个子男人，矮个子男人告诉我妈，老板去开车去了，嫂子你赶紧叫人过称上车吧！

我妈妈三步并作两步去院子里请人来帮忙了，不一会儿，叔叔、伯伯还有几个院内的邻居过来了，这时那个老板开着一个福田四轮货车也来到了我家门前。老板从驾驶室一跳下来，随后从后面的货厢里抬下一个绿色电子秤放在地上。老板负责称，我母亲负责看并记录每称一次的重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六十五蛇皮袋的花生全部上车，我母亲一计算重量的总合是5120斤，得到手的是6240块钱。我母亲非常激动，拿出100块钱来给我哥哥去买烟回来给前来帮忙的叔伯和邻居们抽。

那天晚上，我听见母亲对父亲说，花生终于买完了，两个娃的学费就有了，那天买些菜和酒请帮忙的人吃一顿饭，剩下的过年给孩子们买几件新衣服吧！

家里的花生终于卖完了，母亲的担心也解除了，我和哥哥的学费也有了，可母亲她忘记了给自己买一点什么！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每当到了收花生的季节，我都会和母亲谈及以前那个丰收花生的话题，母亲总是不好意思地说：“那一年收了那么多花生却没有留一部分花生给你们吃，对不起你们兄弟两个的，现在想再去种，可惜我老了，种不动了，妈给你们钱，去买一些花生吃吧……

我对母亲开玩笑说：“现在买的花生没有你种的香甜”！母亲停顿了一下表情，说“行，明年我就种花生给你们吃”！

其实，我想让渐渐老去的母亲有一份精神的寄托，不至于让她认为自己因为年纪大而不中用帮不了儿女们感到自责。如果母亲再回归到当年的田园生活，一定会充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