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钱的代价

“嘀咚哐啷…………”从陈月家门口传来一阵丢锅碗瓢盆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陈月娘的骂声。左邻右舍们闻此声音，都不约而同地往陈月家围拢过来。

从围拢来的人群中，最先开腔的是陈月的阿娘（伯母），她走到正在树底下哭泣的陈月身边问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丢锅摔盆的……”陈月不说话，自个在哪里抹泪。陈月是院子里陈大良家的姑娘，嫁给了本村的一个名叫刘俊的小伙子。刘俊父母是在海南做水果生意的，挣了不少钱，家里殷实。就是刘俊本人，好吃懒做。初中都没有毕业，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混混。但刘俊模样不差，就是吃喝嫖赌抽，样样占全。和陈月结婚一年半，还没有个孩子。陈月长得水灵水灵的，模样好，身材高佻，文化也比刘俊高。如果不是陈月父母顾及生了两个女，强行要陈月嫁在附近，凭陈月的条件是不会嫁给刘俊的。因为两年前，陈月在广东打工认识了一个江苏的男朋友，两个人恩恩爱爱，原本回家结婚，后来被父母逼着分了手。陈月阿娘见她不说话，就冲着陈月的母亲嚷道：“小月娘，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陈月她妈双手叉腰，气愤不平的指着陈月骂道：“这个砍脑壳的，冒一点用，要她问老公要点钱明天去走亲戚都要不到，还好意思回来。”陈月阿娘一听，哈哈一笑，用手抱住正在哭泣的陈月，心疼地说：“好女崽，莫哭了。你娘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到婆家拿不到钱，阿娘用”。说着，陈月的阿娘掀开外面厚厚的罩衣，把手伸进棉衣兜里掏出了一把零零碎碎的钱来塞进陈月的手里，说：“拿着，崽耶！”陈月把手缩回去，不接阿娘递过去的钱。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着。

她阿娘见状，对着陈月的母亲就痛骂道：“你这个势利鬼，动不动就逼崽女到婆屋里拿钱。你要钱干什么着？你明知道月妹子不喜欢那个姓刘的，你还在这里逼。你要钱，我这里有。”说着陈月阿娘跑过去把钱塞到陈月妈兜里，继续接着怒斥陈月妈：“你这个做娘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一天到晚叽叽歪歪的说女的不是。连走个亲戚都逼女要钱。好意思吗？……”

陈月阿娘话一说完，陈月妈就怼了回来，冲着陈月阿娘大骂：“你这个管家婆，我家里的事要你来管……”陈月妈这一回话，就好比是干柴烈火，强烈刺激了陈月她阿娘。两个人就开始相互对骂，迅速扭打在一起，旁人见状，急忙上前劝架，去分开他们。

陈月父亲陈大良此时骑着一辆摩托车从外面回来，见家门口围拢了许多人，不知所措的拥挤进了人群，来到陈月妈面前看着自己的老婆蓬头垢面的，再看看一直待在一旁的陈月，再看看自己的嫂子。陈大良走到陈月面前不由分说抡起手掌就在陈月脸上连扇了两个耳光，让一旁看热闹的人惊愕不已，几个女人赶紧上前挡在了陈月面前，她父亲陈大良才作罢停手。陈月面对父亲突如其来的两个耳光，满心委屈地跑走了，陈月阿娘急得连忙跟了出去。

在婆家要不到钱，在家又挨父母打骂的陈月觉得十分难受，哭哭啼啼的一路小跑到后山的水库边，见空无一人，陈月再也控制不住，一个人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而紧追陈月出来的阿娘再跑出几百米之后就跟不上了，阿娘深知陈月的个性，刚烈，耿直，钻牛角尖。她担心陈月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就赶紧往家赶，因为过年孩子们都在家，大家一起出来找。

痛哭一阵的陈月，坐在水库坝上，想着自己的一生幸福被两个不讲理的父母给剥夺了，心爱的人嫁不了，想着两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父母，想着自己苟且的婚姻和以后的生活，陈月感觉自己太绝望了。既然活着生无可恋，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当“死”字在了陈月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盘旋时，陈月含着眼泪望着眼前碧波荡漾的水面，望着天边那层层叠叠的云端和重重叠叠的山峰，心里再也没有希望，她缓缓地，缓缓地把身子往水库里坠去，只听见水库里“噗通”一声，陈月沉进了水里，水面上起了一圈圈的波纹，几分钟后，水面恢复了平静。

陈月阿娘带着一家人也找到了水库边上，在堤坝上搜索一圈之后，在一处草窝旁发现陈月扎头发的发圈，陈月阿娘突然意识到什么，冲着水里撕心裂肺的大喊：“陈月我的崽耶，你快上来啊……”此时，同阿娘一起赶来寻找的陈月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们闻声而动，纷纷跳下水库。

半刻钟以后，陈月被打捞上岸。看着被捞上来的陈月如同死了一般，陈月阿娘当时就晕了过去。而与此同时，陈大良和陈月妈还在家里，心里仍然气愤着陈月无能从婆家要到钱的事情上。

“不好啦，不好啦，陈月跳水库啦……”这是院子里陈水兵的声音，他在院子里这一喊，吓坏了许多人，大家纷纷出来往水库方向跑去，同时把陈大良也吓了一跳，他赶紧从凳子跳起，往门外跑正好和陈水兵撞了满怀，水兵上气不接下气，说：“叔，月月她跳……跳……跳水库了”。陈大良撒腿就跑，水兵紧追其后，陈月她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慌里慌张地从厨房跑出来朝着水库方向奔跑而去。

陈大良一口气跑到了水库边，看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陈月，陈大良双腿双手都在打颤。陈大良缓缓挪动步子走到女儿身边，扑通跪在女儿面前，用手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陈月她娘也跑到了水库边，看着陈尸在地的女儿，她如同下山的老虎撕心裂肺的怒吼着，陈月娘的喊声响彻水库。

围到水库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看着自寻短见的陈月，大家都泪流满面，几个看着陈月长大的婶婶奶奶们都泣不成声。

陈月死了，陈月的婆家得到消息后都没有露面，刘俊本人也不知了去向。因为陈月已经嫁了人，结了婚，按习俗，陈月死后就应该由刘俊负责丧葬，可遭到了刘俊父母的拒绝，说陈月是由陈大良夫妻俩害死的本由陈大良负责安葬，说还要让陈大良赔偿与陈月结婚摆酒的钱。而陈大良不想负担起女儿陈月的丧葬费用，双方僵持不下，闹得不可开交。

眼看太阳就要西下，陈大良和刘俊一家还没有达成共识。而陈月阿娘从悲痛中醒来之后发现陈大良夫妻还在因为钱而对枉死的陈月不管不问，心寒之下，带着一家人回去了。水库堤上只留下陈大良夫妻和院子里一些围观的人们。

最后在村干部的劝说下，陈大良同意把陈月入殓，抬回家举行葬礼。第二天，陈大良因为担心女儿葬礼会花费钱，就在院子里找了几个人，匆匆忙忙地把陈月安葬了。葬完陈月以后，陈大良就来到了刘俊家，要求刘俊家承担陈月的丧葬费用六万余元。刘家不同意，声称陈月的死不是刘家所为，而陈大良却坚持认为，如果刘家肯给女儿陈月的零花钱，陈月就不会死，所以罪魁祸首就是刘家。双方争持不下，最后请了镇上的司法所来进行了调解。经过调解之后，刘俊与陈月解除了婚姻，刘家出于人道主义出资一万元丧葬费用给陈大良。而陈大良存在过激行为导致女儿的死亡，负有主要责任，应该承担陈月所有的丧葬费用。

这一场因“要钱”的闹剧因为陈月的死亡而结局，其结果难免让人唏嘘不已。本该可以避免的事情，因为“钱”而毁了一个家庭和断送了一条生命。陈大良直到女儿的死亡也没有意识到逼女儿向婆家要钱的严重后果，刘家也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少气让儿媳妇一命呜呼。而已经死亡的陈月更没有想到，在她死后，她的父母和公公婆婆，老公竞是如此的冷漠，为了所谓的“钱”而对簿公堂。

陈大良夫妻的贪得无厌终究自食恶果，刘家的爱财如命也得到了教训，最可悲的是陈月，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既然是人情比纸薄，亲情如此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