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偶遇

在去往县城的班车里，一声声咳嗽声从后面的座位传来。车里其他的乘客时不时的转头看看。听着一阵阵低沉不止的咳嗽声，我也经不住扭头往后座去看。咳嗽的是一位上了年纪七十多岁的老头，白色的头发里还依稀掺杂着一些青丝，胡子拉碴的，清癯的脸庞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没有肉，皮包骨头。嘴唇上翻着白皮，穿一件蓝色的外套，外套衣领上补了一层补丁，黄黄的。在他旁边还有一位约模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男孩子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那个老人的胸脯，一只手用纸巾擦拭着老人的嘴唇。老人看上去极度虚弱，有气无力的靠在车座上。

老人似乎病得不轻，我静静地打量着这一老一少，想在他们两个身上寻找出更多的故事来。这时车里的售票员在喊，说：“买票了”。大家纷纷往兜里掏车费，当售票员走到这一老一少面前时，小男孩用近乎无奈又无助的眼神望着售票员，而那位靠在座位上双目紧闭的老人抬起如干柴一样的手颤颤巍巍的放进他的外套兜里在里面搜索着。售票员似乎没有注意这一老一少的动作，当售票员把所有乘客的车费收完后重新回到这一老一少面前时，小男孩正握着一把揉得皱巴巴的零钱递给售票员，售票员接过小男孩递给的钱，一张一张扳直，数了数，然后没有表情地冲着小男孩说“不够，还差十块钱”。小男孩呆呆地望着售票员不知所措。我看出了小男孩的窘迫，应该是没有这十块钱车费了。当售票员再一次扯起嗓子朝小男孩喊的时候，我赶快叫住售票员说“剩下的我来给”。这时候售票员闻讯来到我的面前，我递给售票员十块钱，售票员接过钱问我“他俩是你亲戚？”我对售票员摇摇头。

帮小男孩给完十块钱车费，我下意识地往那一老一少看去，那个小男孩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赶紧向他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这样。我转过头，脑海里开始想象这一老一少的背后遭遇来。

班车在弯弯曲曲的国道上颠簸了一个小时到达了县城车站，一车人纷纷拥挤着下了车，而车子里仍然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在聒噪的人声中时隐时灭。我特地等到在那一老一少的前面下车，因为我想帮他们叫一辆出租车送他们去目的地。这时候，那个咳嗽不止的老人在小男孩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下了车。在他们东张西望之际，我快步走到小男孩面前，轻声的问“你们去哪里？”小男孩用怯怯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声音很低的告诉我“去县人民医院”。我问小男孩有车来接吗？小男孩摇摇头。我指引着小男孩带他的爷爷到车站的候车室去坐着，我便去马路上拉了一辆出租车，我和小男孩把他的爷爷搀扶着上了出租车，我和他们同乘。在出租车里，那个老人的咳嗽声已经非常微弱了，喉咙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老人的眼睛始终闭着，似乎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了。小男孩和我几乎没有交流，仍然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他爷爷的手臂。出租车穿越着县城里的密集街道，到了县医院的门口，我帮助小男孩把他爷爷搀扶下了出租车，便座上出租车离开了。我不时通过出租车的反光镜去搜索小男孩和他爷爷的身影，但已经搜索不到了。这时出租车司机说话了“老板，刚刚那一老一少是你亲戚？”我冲着出租车司机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不是”。出租车司机似乎明白了，接着说“现在做好事的人越来越少了”我莞尔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出租车司机的问话。

等我在县城把事情办完，已经是中午过后，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了。于是在县城找了一家粉店，简单充饥一下。就在我边吃边往欣赏外面的街景时，看见一个妇女牵着一个孩子高高兴兴从粉店门口经过，我忽然想起了今天上午来县城的那一老一少来，他们或许还没有吃饭吧！想到他们，我急急忙忙的狼吞虎咽把粉吃完，结了账，在店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县人民医院。由于我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的名字，就向前台的护士打听，接连问了几个护士，她们给了我一些模糊的信息，说这位老人快不行了，在抢救。我按护士提供的信息，经过辗转好不容易找到了老人住院的病房，但人不在，在隔壁病床的一位阿姨指点下，我跑到了对面的抢救室，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小男孩坐在地上，靠着墙，把头埋在手腕里，好像在哭。我跑过去，轻轻的触碰着小男孩，小男孩慢慢的抬起头，双眼里噙着泪。我问他“你爷爷呢？”他把头偏向抢救室。我轻轻的问小男孩“你有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打电话要你爸爸妈妈来。”小男孩泣不成声的说“爸爸在广东那边打工，不知道他电话。妈妈很多年没有回来了。我有一个姑姑，她就在这县城打工，但我找不到她。”说完，小男孩的眼泪扑簌簌的滴在起了茧的脸蛋上。我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说“你把你姑姑上班的地址告诉我，我帮你去找……”。听完小男孩从他爷爷的外套兜里翻出了一沓揉得皱巴巴的纸。小男孩小心翼翼的一张一张用手指扳平，我看到有化验单，有交费单，有住院单，有村里开的贫困户证明……这时小男孩递给我一张断了角的纸，纸上的歪歪扭扭的写了几行字，字的颜色已经退了，看不清楚，隐隐约约有一串数字，这大慨是他姑姑的联系电话吧。我尝试着用手机打过去，电话通了，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有些激动，以最简单的词语说明了来意，接电话的男人表示愿意联系这个小男孩的姑姑，让她尽快来医院。

当我打完电话，刚要和小男孩说明情况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出来了三个医生和几个护士，他们走到小男孩的面前，其中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医生用手轻轻的拍着小男孩肩膀说“孩子，我们尽力了，你爷爷他……没有救过来，你进去看看你爷爷吧！”小男孩听完医生的话发疯似的跑进了抢救室，里面传来了小男孩撕心裂肺般的叫喊声。我束手无策，不知所措地站在长廊里，听着小男孩的哭声，我感到莫名的心酸，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半刻，老人的遗体被护士推了出来，小男孩跟在护士的身后，我静静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被一床白色的被子盖着从我面前推过，小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停留不到三秒钟就走了。我看着小男孩渐渐远去背影，我无能为力的只能在心里念道“孩子，坚强些。”

老人的遗体被抬了救护车，小男孩也跟着上了救护车。此时，已是黄昏，初冬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看着救护车驶向了远方，觉叹道：人生短短几个秋，韶华易逝，青春易灭。而人的生命却那么地脆弱。但愿那个小男孩以后会越来越坚强，会知道照顾好自己。也希望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病痛！

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脑子里全都是那个小男孩和他的爷爷，或许我早一点遇到他们，或许他爷爷就不会……我在想：这个时候老人的儿子和女儿都应该回到家了吧，不然一个小小孩子怎么去面对失去亲人的打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