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康/月殇（小小说）

月亮，挂在树梢上，夜行的人，都装在了影子里面，人约黄昏后的风景，稀疏的枝头，寥落如画，静静地看，悄悄地品，无比清冷。犬吠的声音里，又是隔壁好酒的二叔酒精浓度超标的喧嚣所致，声音能把我家院前古槐的枯枝嚷掉。当然，我能想象得到，他此刻醉酒的脸庞，因为歇斯底里，绝对是树枝上晃动的那张蜡黄圆月的颜色。

二叔醉酒的原因我知道，是村子一个堂叔的不幸病故，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友情铁的无二，所以那个堂叔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很深，可能就像今年的冬天一样让人无法忘却且冷峻彻骨。因为去世的堂叔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再加上生前性情古怪，从来不与人交往，因此，送葬那天，听二叔说是村委会托付殡葬公司才把他收殓入土。村里除了二叔陪同出殡，街坊邻居再无他人。其实，我们村子可大了，有十个小队，五百多户，近三千人呢！

二叔经常酒醉，可今天出奇的激动，他用前所未有的激昂言辞痛斥着去世堂叔的亲房邻居和这个村子里的老老少少，我依然站在红砖围墙的里面，或许，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叔叔阿姨都在倾听，他犀利的言语，泼辣的嘲讽，有哭有笑的责问……听着听着，树梢的月亮渐渐红了，我的脸也慢慢地热了。一股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二叔的醉话，我听着已是羞愧难当，原来，偌大的村子里，几千人的进进出出，去世一个老人居然用上了殡葬服务公司的人？曾经的一呼百应去了何方？过去族人不论谁家盖房一拥而上的盛况摞到了哪里？昔日的八抬出殡尽管现在搬上了银幕，消失于人间烟火，但是，我总忆恋着爷爷生病之时邻里乡亲挤满炕沿闲谈的温馨，和母亲卧床时大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荞面疙瘩，还有六婆送来新鲜玉米棒子看着母亲弥留之际吃上几口那种疼爱的深情……

月之盈亏，感知岁月更迭，寒来暑往，慨叹四季轮回，而人心之变，对友善的止步，对世故的冷漠，以至于人情的淡疏，这些，我的内心之中明月几时能有？把酒再问青天。我在思考，你呢？

庚子深冬感怀，癸卯小暑再辑。街亭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