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霭白云 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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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变的黄土,变化的黄土人

陇上一民 陇上一民 . 发布于 2020-06-11 10:18:00 949 浏览

    秦安的黄土和秦安的葫芦河养育了秦安的人,在前一篇文章,我提到了妇女们用炒过的黄土坐月子,用玉米丝当卫生巾,用黄土给婴儿当爽身粉,男人们用黄土当创伤的神丹妙药,然而,故事远远没有结束,改革开放以前,包括旧社会和新社会,秦安人的生活还是那样的艰辛。

    我的太爷12岁时,去兰州当童工,给人家商铺里当伙计,成年后,挣了许多钱,回到秦安开了一家很大的商铺,不幸,商铺被盗,损失很大,盗贼最后被抓住了,但是,并没有判刑,原因是盗贼与县太爷勾结在一起,把偷的钱和县太爷一人一半平分,我的太爷是个性格绕不过弯的人,硬要和人家打官司,最后,家财散尽,在贫穷与气愤中死去。

我爷爷年轻时,正是民国政府时期,在民国秦安县成立的蔬菜组工作,解放后,蔬菜组变成了蔬菜公司,他也成了干公事的人,据村里的老人回忆,我的爷爷非常聪明,在百位以内的加减乘除,口算速度极快,而我爷爷根本不像我们现在这样识得字多。虽然,他好赌成性,但他赌博很少输钱,但是,他的命运不太好,三五反运动风口浪尖上,他被同事告发赌博,被国家发配到张掖做劳改犯,当时,我奶奶已经生了我的爸爸、大伯、大姑姊妹三个。我们家族的人,有一个性格的软点,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差,在监狱里,把我爷爷既急又吓,人都不成样子了,而且,当时,许多人被监霸打骂,逼上的越狱的道路,一越狱就被守护监狱的狱警机枪扫射,他们那一帮人全部死在了张掖。

    奶奶无奈之下,最后被迫改嫁,嫁的是本村人,又生了两男一女,就是我的三叔四叔和二姑。

    我的舅舅家以前也很殷实,外公年轻时长得非常的帅气,脸很白,可能旧社会时,人的生活都很苦,脸不是黑就是红,在当时人的观念中,脸白就是帅气,我感觉我外婆回忆起外公时,很幸福的样子,外公当年非常能干,在村子里虽算不上首富,但是,财产也是靠前的,有一次,在半夜里,他把自己的挣的银子,用坛子埋在了后院的地里,埋完后,在埋的地方上了个大厕所,作为标志,但这一切,被亲房的邻居看到位眼里,第二天夜里,亲房的越过高墙,挖走了银子,也照原样掩埋,在上面上了个大厕所,也作为标志,当我的外公要用银子时,一挖什么都没有,左右推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亲房的兄弟偷走了,叫来他后,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拿了银子,最后,把当地非常灵验的方神黑脸行雨龙王请来,赌咒发誓,但亲房在神灵面前仍然不承认有此事,我外公在气愤之下,得了大病死了,而亲房家至今还保存着那些偷走的银子,但他们现在谁也不敢用,就是觉得那东西好,拿出来看看,家里就会出事,不是家人得病,就是出一些斜嘛歪道的事情。其实,被偷走的银子,只是一部分,我小的时候,我爸爸把做生意的钱都赌光了,逼得我妈到她家的旧院的后院中去挖银子,只是以失败而告终,我妈妈这一生贫穷,总是做着什么时候能挖一罐子的梦想,前两年修房,他让我们把旧房子的土基子不要乱扔,看在基子里面有没有好东西。

    外公死后,我的外婆当时才三十五守寡了,即使外婆才三十五岁,但她已经是十四个孩子的母亲了,而在十四个孩子中,活下来的仅有我妈、我舅舅、我小姨三人,据说,当时为了能使我舅舅、小姨和妈妈能顺利长大,又招了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来光吃饭不干活,一年后,被我刚强的外婆撵走了,我外婆告诉他,“本来希望你能帮着抓养大我的几个孩子,但是,你光吃不干活,连我孩子的口粮都吃完了,孩子都快饿死了,你还是走吧!”外婆在之后的几十年一直守寡,直到1998年时,走过了她78年的人生。

    我以前还有一个太奶奶,是我爸爸的外婆,一生也嫁过两个男人,和前一个男人生了我的奶奶和奶奶的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哥哥,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太奶奶给男人烙了一个大油饼,吃完油饼后,太奶奶的男人突然得了急病就死去了,症状好像被毒死的一样,我的奶奶一生认为,我的太奶奶毒死了她的丈夫,并把她的怀疑偷偷地告诉了我的妈妈,前几年因为这事,我爸和我妈大过年的吵了一架。太奶奶的男人死后,太奶奶嫁给了一家姓邓的人家,最后,我太奶奶的儿子把自己卖给的国民党的军队,换了二十个银元,他带着二十个银元来看他的妈妈,被邓家一家打得站不起来,最后,他半夜里还敲打着邓家紧闭的大门,说他自己要离开家乡了,想把自己挣的二十个银元送给妈妈,我们现在不知道当时太奶奶的心情是怎样的,反正据老人回忆,当时他严厉的呵斥道:“把银元从门缝里灌进来……”我爸爸解释说,太奶奶当时也无能为力,但我妈说太奶奶就是个心眼坏的人,最后,又是一次大的吵架。而我太奶奶的儿子,我爸的舅舅,把二十个银元从门缝里灌到了邓家,爬着离开了,最后,有人说,在解放战争中,太奶奶的儿子战死了,有人说,他随着军队退到了台湾,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还似乎从台湾传过来过口信,但不知是真是假。我想他若活着,永远都不会再踏进秦安一步了。

    从我们家的老一辈的情况看,一个家庭中有那么多的女性一生嫁过两个丈夫,而且,前夫都是早亡的,可想而知,女性一生嫁二夫的情况在旧社会有多严重,我也作过相关的调查,在我们周围实在是太多了,我这里就不举例了,女性的一生如此艰辛,那么,半路里死去的男人们,他们的生活就不言而喻了。而一个女性一生生的小孩的数量也是那么多的,但是,当时的医疗水平太低,往往小孩生下来后,就死掉了,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的,也是最强的。以我的母亲为例,一生身体非常强壮,如牛如马地给我家干了一辈子,到老了仍然是家庭的主要支柱,我们上学的时候,我妈有一个信念,只要孩子能有出息,能考上大学,就是最大的愿望,所以,一个人干地里的活,很少让我们帮忙,只要我们认真学习,什么农活不干都成,这样造成我们姊妹三个没有一个会干农活的,而我们三个都不出息,老大初中毕业,就跟着我爸做小生意,我和妹妹也没有给母亲考一个好一点的学校,让她内心得到宽慰。

    从我的叙述中,虽然只是我一家的情况,但我试图要展现的是在秦安大地上,以黄土为生的秦安人,面对的是怎样的生存困难,但黄土给他们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们活了下来,而且让他们生生不息。

    回顾历史,人们不免产生一种沧桑感,但是,这一片富饶的黄土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一片深情的黄土永远支撑着上面生存的人,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这里的人这样的乐于奋斗,乐于吃苦,其实,他们的祖辈已经将奋斗与吃苦的基因传给了他们。


                           陇上一民

                            2010年10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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