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难日的哀悼：《那些呻吟消失的地方（四首）》

对于一个举国哀痛的日子，草木垂首，大地低号，而我，一个惊魂未定的幸存者，献出的不是巨资，也不是泪水，而是几首微不足道的诗歌！我为此而羞愧！如果能够抚平幸存者心灵的创伤，荡涤罹难者灵魂的尘埃，一位，哪怕是一位，我也欣慰此生。那么这些低沉的呻吟，就会是高亢的呼喊！

那些呻吟消失的地方（四首）  

卡在喉咙的歌

大地神经质地抖动之前

惨叫与哀号的声音发出之前

那些地方温暖明净

书声琅琅

稚嫩向成熟过度的低沉嗓音

恰到好处地说出了他们所处的人生

那些激扬文字的声音

越来越嘹亮

那些幼小的骨骼成长的声音

越来越清晰

可突然之间：一些建筑轰然倒塌

一双无形之手卡住了生活的喉咙

撕碎了一首还未唱出的歌

那些呻吟消失的地方

折断了我们滴血的目光

而那些记忆的疤痕啊

永远不能发声！

              （刊于2009年5月11日《天水晚报》）

那一刻，一个孩子的眼前黑了

那个孩子，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

显然有些窄小，他蓬勃发育的身体

已经初步具备了一棵大树的质地

在他踏进教室的那一刻

他的眼前黑了——

几分钟前，他还在想着：

一些只会读不会写的英语单词

一道颇费脑筋的算术题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

整天忙碌的父母是不是正在悄悄准备

让他惊喜无比的礼物……

一路上，他摆脱了数家工厂机器轰鸣的困扰

和几个廉价物品地摊主的纠缠

就在他躲到市声的背面

暗自松了一口气——一些致命的危险

一片灾难的阴云像一支利箭一样

追上了他……

那一刻，黑了的

还有白花花的太阳

和一个叫5·12的日子

                      家的碎片

一堆废弃的垃圾上

残留着亲人的气息

曾经的幸福

现在是一地绝望的爱

瓦砾和风雨的缝隙中

一根哽咽的草，正用她孱弱的小手

为一朵凋零的花拭去泪水

她们慢慢悲痛，慢慢彼此靠近

父母儿女，兄弟姐妹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将你们截留在时间的两端

满怀悲戚的亲人啊

钢筋水泥的家被摧毁了

可你们皲裂的双手仍在不倦地缝合着

家的碎片

                      祖国腹部的一阵绞痛

仿佛一个性格温顺的朋友

忽然邪恶地狞笑了一下——

地面晃动，天空倾斜

平静日子里的忽然一个巨浪

打翻了生活的饭碗

满天灰土尘雾，遍地碎砖裂瓦

祖国腹部的一阵绞痛啊

席卷了内心的陆地

山在默哀，河水在呜咽

我们脚下的大地啊

他是不是患有

心脏病？

我的呻吟来自一片废墟

我的疼，是一片大好河山的疼

                          （刊于2009年第二期《陇南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