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阳|毕业记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普希金

替儿子领取了毕业证。

时光飞逝，不经意间，那个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小孩，已经初中毕业了。对孩子而言，一个新的阶段即将展开，那将是人生中最为灿烂绚丽的阶段，虽然学业压力越来越重，但少年心志永远都不会被湮没。当然，具体的画卷丹青，有待于他在随后的三年中去努力书写。

也曾经历重重叠叠的毕业季，在我看来，毕业时节只有两个主题：选择与别离。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小学毕业，少不经事的我们，却也有过简单的告别仪式。同学们交份子钱，我和阿军去县城买了简单的纪念品，还有几瓶当时视为美味的小香槟，大家在教室一饮而尽，那份甘甜至今还有记忆，但同学们说了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很多人，后来也再没机会相见。中学时代，每个人的经历都可以写成一本书，里面有欣喜、挫折、欢笑、泪水、一辈子的死党和永远不灭的少年心气。初中时我学习还算不错，但一直考不过年纪第一的那个女生，她实在太强太稳了，每次考试二十分左右的差距让我觉得无力追赶。排名第三的志强，我们一起组队参加了全县举办的某项知识竞赛，虽然铩羽而归，但他的沉稳和机智给我印象深刻。那时学习最好的初中学生首选中专，因为毕业后就有铁饭碗，年级第一和第三都报考了中专（志强去了浙江溪口某所学校），我们一班学习最好的女生也考了师范学校（现在是本县最好的幼儿园园长），我在父母和班主任宋老师的支持下，报考县一中，最后阴差阳错上了二中。

自那时起，每个人的经历已经有了巨大的分野。人生没有假设，但他们如果都能参加高考，必然是极具竞争力的。

高中阶段无非两个选择，一是选文科还是理科，一是最终的高考志愿。

单从成绩来看，我的文科和理科平衡到了自己无法取舍的地步，于是去求助某位老师，他给了我很好的深入建议，最终结果也颇为印证。这位老师后来去新疆某所学校任教，我们自然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现在回想起来，我对他还是深怀感激。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高中毕业前夕，大家都在相互写纪念册，汪国真或者席慕蓉体的祝福小诗最为流行，附带一张一寸的照片。这种方式一直延续到了大学毕业。我当时可能基于对高考前途的彷徨茫然，也可能是受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影响，对收集留言毫无兴趣，但老同学前来要求留言的，还是会很认真地写下几笔。正如舒婷一首诗里所言：“你的七月/刚刚凋谢 /看不见你挺直的骄傲/怎样溺在夕照里挣扎/沿江水莹莹的灯火/都是滚烫的泪/我的七月/在告别。”大学毕业时，每个人在留言册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希望留言的人名，一个个传下去。那个本子，至今还在家里被母亲精心保存着。当时有个关系很好的学长，得知他要到遥远的边疆，我买了一份小礼物，在纸条上抄下李白的《送友人》：“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其中暗含他的名字，这是我能送上的最后祝福了。在熙攘又悲怆的送别中，师弟阿念抓拍到了某系一女生在车窗边含泪挥别的照片，被我们视做那几年中最好的瞬间。

多年后，我研究生毕业再次走上站台时，正值某系送站告别，隆隆鼓声中，每有人登车，送行者大声齐喊“某某某，走好！”彼时情景，在场人无不泪奔。

人不是一天长大的，正如《小王子》所言：“关于爱、忧伤和成长的哲学，这样的告别带给我太大的震撼。”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毕业，意味着分离，意味着各奔东西，意味着有些人，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泰戈尔说：“生命有如渡过一重大海，我们相遇在这同一的狭船里，我们同登彼岸，又向不同的世界各奔前程。”还记得上大一不久吧，就传来我们高中三班班长在兰州被歹人所伤最终去世的消息，惊骇又悲伤。班长姓张，为人豪爽磊落，体育极其出色，在两届运动会包揽所有长跑项目冠军，非常振奋班心。当时明月在，不见故人归。全班毕业二十年后重聚时，再也见不到他矫健的身影了。大学毕业二十年聚会上，虽因故未能参加，但从视频中看到熟悉的同学和老师的音容笑貌，心也飞回了当年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人生旅途中，各个阶段的同学，或成家立业，或改换门庭，或逐浪商海，或远赴异乡，也有个别遭遇变故但仍顽强崛起，个中经历与况味必是只有自己方能体会，但同学间那份真情，却随时光而愈加醇厚。当年韶华春拂面，今日微霜秋染头。这个毕业季，零零碎碎记下学生时代的一些片段，算是对同学与老师的怀想与祝福吧。也希望儿子在新的学习之旅中，开启属于他的远大前程。——辛丑年六月初二（初伏日）于旅途草就

作者简介

千阳，秦安西川人，1995年毕业于秦安二中，现居北京。喜阅读，爱运动。偶作小文，嘤求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