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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之湾的一颗赤子之心 ——简评诗人魏宗的儿童诗创作

山柳 山柳 . 发布于 2022-12-14 22:05:12 1230 浏览

魏宗先生有一首儿童诗,题为《我是一只小麻雀》,第一节说:“翅膀不能像山鹰那样矫健/——一展翅就能直冲九天云霄/歌声不能像百灵那般动听/——一开口就能赢来掌声如潮/啊,我曾经为自己——/是一只无能的小麻雀常常烦恼”。魏宗此语一定有感而发,其实也说出了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与鄙地的小人物之心声。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快乐:“绕着农家庭院唧唧喳喳飞上飞下/给寂寞的老爷爷送去一声声问好/沿着路旁小树飞来飞去唧唧喳喳/给放学的孩子们留下一串串欢笑/啊,我现在为自己——/是一只快活的小麻雀感到自豪”。魏宗此诗固然是写给小孩子的,却也击中了我一个成人的体会:我们不一定生活得高尚,但也不一定生活得不快乐——这难道不是我们几乎共同的心路历程:我们不会因为自己不是山鹰而永远地懊恼下去,我们即使是一只小小的麻雀也常常寻找着自己的价值:“不羡慕山鹰比自己飞得高/不嫉妒百灵比自己唱得好/那就努力做好自己的小麻雀吧/快乐的生活像支自由曲永远美妙”。读完这首诗,我觉得自己和魏宗先生不再距离遥远,我觉得我和至今未曾谋面的魏宗先生像两只莫逆于心的老麻雀,突然亲近了许多。是的,我,是一只小麻雀,魏宗,也是一只小麻雀,我们其实都是小小的麻雀——其貌不扬、出身卑微、偏居一野,但是却愿心飞翔、有话要说、自得其乐!我的目光越过欢快地飞翔在村庄上空的那些麻雀,往魏宗身后更广阔的世界里看去,我看到了一片满布果园的黄土地,看到了一道又一道大地的湾子和山梁。魏宗无疑是那一片大地的歌者,只不过他的歌声,不是柔婉的(弄不好会显得矫情的)女腔,也不是雄浑的(弄不好会失之于高声大嗓的)男高音,而是发自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的清亮童声,于是我的题目最后确定为:大地之湾的一颗赤子之心——简评诗人魏宗的儿童诗创作。


一、魏宗的儿童诗创作:让人敬佩的人生选择


胡适先生曾经说过:要看一个国家的文明,只消考察三件事:第一看他们怎样待小孩子;第二看他们怎样待女人;第三看他们怎样利用闲暇的时间。【转引自许道宝《胡适看一个国家文明的“三件事”》,《江淮时报》2014年7月15日】其实,看一个人是否文明,这三个指标同样适用。魏宗先生是一位教师,但他并没有把闲暇的时间用在经营果园或者小卖铺,他安安静静地把自己的闲暇时间用在了写诗这样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上。而更让魏宗先生在那片土地上出其类而拔其萃的是,他写的居然是儿童诗!

在我们的国度,人们普遍有着现实过份的当然也显出怪异的行为动机,即以所谓文人雅士的诗写行为而言,好多人写诗,是为了写给自己的领导,也有好多人写诗,是为了写给自己喜欢的异性,复有好多人写诗,不过是为了写给刊物的编辑(所谓“投稿”者,其实只是“投其所好”)……在我们的国度,很少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诗歌写给儿童!甚至会有不少的人认为给儿童们写诗,简直是天底下最为傻B的事业。然而,魏宗先生却偏偏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儿童。据我所知,魏宗先生的儿童诗写作已默默地进行了好多年,而且还在进行当中,而且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这是需要超乎于毅力之外的更强大的内在驱动力的,这个持久的强大的内在的驱动力,应该就是魏宗先生对儿童的尊重与喜爱!他是那么愿意为小孩子而写作,他是那么愿意用诗歌的形式把人生的真善美告诉给孩子们!按照胡适先生的三大指标,他至少是我们这个号称文明的国度里一个“有文明”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我其实不愿意把魏宗先生的儿童诗写作仅仅理解为对儿童的尊重与喜爱,我更愿意把魏宗先生的儿童诗写作理解为对人类天真的赤子之心一种坚定的守护。有人说摄影是“挽留的艺术”,我觉得时至今日,文学(当然包括诗歌)同样是一种“挽留的艺术”——它挽留着我们所剩无多的生命想象力与生活动情力,而诗歌(尤其是儿童诗)的创作,则“既是挽留的,也是送别的,但有时还是回归的!”,如同一个人挽留另一个人,挽留不住,只好送他,开始只是送别,但送着送着,不知不觉中却跟着那人走了,像当年的函谷关关长尹喜,他送老子出关,送着送着自己也离开了函谷关跟随着老子西没流沙。尹喜终归是对老子孤绝的西去不能放心,于是他决定陪同西行。同样的理由,我们以一颗赤子之心陪同着我们喜爱的诗歌远行,也是一种多多少少有些放心不下的守护。曾几何时,唱戏的人唱着唱着就把自己唱入了戏中;曾几何时,诗人们写着写着就把自己写进了诗歌当中。穆罕默德曾经说过一句看似无奈实则智慧的话:既然青山不能到我跟前来,那我就到青山的跟前去。于是,魏宗来到了诗歌跟前,也来到了儿童诗跟前!在这个人类的天真之心被普遍异化的时代,在这个欺骗与谎言充斥每一个角落的时代,在这个人们虚伪并且矫情的时代,一个人如何才能不与那些矫揉造作的人同流合污呢?也许,向往着天真的人们各有各的选择,比如你的选择,比如我的选择,而魏宗先生的选择就是:为儿童们写作儿童诗!而且一点儿也不惧怕写着写着把自己也写成了儿童——像儿童那么天真,像儿童那么“傻”!

所以魏宗先生的选择是一个让我尊重的选择。从我第一次知道家乡秦安有一位孜孜以求的儿童诗作者时开始,我就对这位独立特行的魏宗先生产生了敬意——是的,这已足够让我产生敬意。人生的价值与人生的尊严,难道不正体现于这“有所为”与“有所不为”的选择吗?我是真为魏宗先生这一勇敢的选择感到敬佩——虽然这一选择在有些人看来也许并不明智。儿童诗的写作,要求于作者第一位的品质,是心地的天真!换言之,没有心地的天真,绝对写不成儿童诗,也不应该去写儿童诗。而二十多年来持之以恒、风雨磨砺、酸甜苦辣的儿童诗创作,证明了魏宗先生不只是深具天真的心地这种儿童诗作者的可贵品质,而且证明了魏宗先生对这种天真心地的呵护有加、不离不弃。其实任何一个人都曾天真与纯朴,因为天真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人生一开始即天然持有的“原始股”,但是,几乎所有的明智之士,都“聪明”地抛弃了天真这一人生的包袱,而普遍表现为对天真的恐惧——天真,这个词语,在中国大众的理解中,并不指向自然本色的纯朴,而是指向拙于心计的傻、蠢、笨、吃亏!在聪明人铺天盖地的我的家乡秦安县,人们尤其嘲笑所谓天真的脑残,所以,当魏宗先生选择了儿童诗的创作这一个冷门的选项,且痴心不改,这怎能不让我感动并敬佩?

当然,被魏宗先生所感动的人不止我一个,比如谭旭东就说:“能够把自己的心血倾注于儿童文学事业,本身就是一种令人钦佩的选择,所以我也很敬重魏宗老师,他有高雅的文学志趣,有浓郁的教育情怀,有甘为儿童无私奉献的精神。我想,作为儿童文学作家,在精神质地上,他已经非常合格,而且堪称楷模。”【谭旭东《一位乡村教师的童心世界——简评魏宗的儿童诗》,谭旭东少儿文学网http://www.tanxudong.com】我相信,随着魏宗先生对自己事业的坚守,随着他的创作渐为人知,也随着我们在生存压力的渐渐减轻,随着我们每一个人天真之心的回归,他一定会得到更多的感动与尊敬。

二、魏宗的儿童诗创作:忠于教师职守的美育主题

魏宗的同乡诗人赵三娃说:“与其说他是一位有爱心的诗人,不如讲他是新时期光荣教师的代表,是新时期职业道德教育的典范。”【赵三娃《心儿永系泥土——简评魏宗儿童诗歌创作》,《大地湾文学月报》】,作为一个从教多年且热爱教育的农村教师,魏宗一定是这样认为的:儿童无疑需要接受教育,儿童诗即不可能不担当教育的职能——在他的心目中儿童诗甚至是一种寓教于诗的良好教育方式,于是,教育主题,就成了魏宗的儿童诗创作一个必然的“题中应有之义”。

魏宗的儿童诗多见中国传统诗教中尊老爱幼的人伦教育,如《我陪爷爷晒太阳》:“提小凳,端茶缸,/我陪爷爷晒太阳。/打谷场,暖洋洋,/爷爷笑容堆脸上。/讲故事,唱秦腔,/我给爷爷挠痒痒。听,小狗想,/想不明白汪汪汪。”我十分喜欢此诗的最后三行,它既是对全诗教化色彩的冲淡,也是对诗中打谷场生活情景的渲染——他的儿童诗中,因此也多出了田园诗的意味。其次,魏宗的儿童诗(其实所有的儿童诗可能都是如此)还有一个重要的“成长主题”,比如《小溪流》:“小溪流,/下山坡,/叮咚叮咚唱山歌。/向前跑,/不停歇,/日夜奔跑追大河。”如“上学/从香甜的梦中走出/妈妈的目光/铺一条通往校园的路/放学/走出美好的遐想/老师的目光/架一座伸向未来的桥梁”(《目光》)等。在《我渴望长大》中他还写到了人生的“感恩意识”:“为了感恩为了报答/我渴望快快长大快快长大”。这两行浸洇着生活磨砺的诗句其实还写到了一种人生的“担当精神”——我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曾经渴望着快快长大然后替大人分担重负的昔日少年(虽然我现在才知道,人其实应该是慢慢地长大)。魏宗的儿童诗里也有大量“爱的教育”,比如《让盲爷爷重见光明》:“请求嫦娥/摘下两颗最明最亮的星星/快给盲爷爷/换上一双重见光明的眼睛”,如《搭积木》:“搭积木,/搭积木,/搭起一座快乐屋。/存温暖,/储幸福,/送给村头爷爷住”,如《给小麻雀安家》:“北风嗖嗖刮,/漫天飘雪花。/一只小麻雀,/掉到屋檐下。/我忙去捉住它,/翅膀冻僵啦。/放进被窝窝,/安个暖家家。”与这首诗类似者如《放飞小鸟回树林》,爱的教育之同时,作者还有意地渗透了一种与时俱进的环保意识。其实,爱是人类的天性,本不需要专门的培养,但是,“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迁”,尤其是在爱心沦丧的时代,儿童的爱之本性却需要及时地且有效地加以确认,通过诗的方式让孩子确认自己的纯真爱心,无疑是儿童诗一个难辞的天职。

为了达成自己儿童诗写作的这一天职,魏宗少不了循循善诱地对成长中的儿童们进行规劝与引导,为此,魏宗不惮对自己的诗歌进行“格言式”处理,如《做最好的自己》之“……/小朋友要做最好的自己/那就先做好身边的点点滴滴”,为此,魏宗也不惜像《桥的联想》那样让四节诗一节一节一步一步地“升华式”雄起(多少人都把它视为诗歌写作的圭臬,其实却是文学写作的一个禁锢),这样一来,诗歌的教育性固然得到了加强,但与此同时,作品中却会出现那种“教育味”,同时也少了那种“润物细无声”的蕴藉诗质。所以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他的《彩虹桥》:“雨后青山高又高,/山上架起彩虹桥。/谁的本领这样大?爷爷微微笑”,因为这样的表述比较含蓄一些。我认为即使在童诗的写作中,适当的含蓄也是必要的。含蓄的作用不仅仅是要隐藏起某种东西。含蓄的作用,有时候是因为那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必要说出,比如《我给太阳唱支歌》:“太阳笑,太阳乐,/我给太阳唱支歌。/朝霞迎,晚霞送,天上不停歇。/七彩阳光撒大地,/哺育红花和绿叶。/东来西往送温暖,/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首就写得十分机智,不说出来,还真比说了出来要好。我们做老师的一定会有这样的经历:当你向学生问了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学生们不是争着回答,而是沉默着不回答。

当然,魏宗的儿童诗里最多的写得也最好的,是其美育主题下的诗篇——美的教育,窃以为这也许才是儿童诗最为本质的任务。这样的诗篇在魏宗先生的笔下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如《迎春花》:“迎春花,/路边站,/手里端着花碗碗。/花碗碗,/盛香甜,/蝴蝶蜜蜂尝尝鲜。”如《剪春天》:“小燕子,/自带剪,/飞来飞去剪春天。/剪向北,/剪向南,/万紫千红满人间。”作为童谣,这些诗作内容与形式俱皆完美。再如《天上啥最美》:“天上啥最美/初升的太阳最美/捧着红彤彤的笑脸——/陪伴新的一天向我们走来//天上啥最美/黄昏的晚霞最美/天边挂起漂亮的彩带——/等着给大山爷爷盖花被//天上啥最美/雨后的彩虹最美/七彩桥连接着天地——/让童心和小鸟桥上飞呀飞//天上啥最美/十五的月亮最美/端着一盘浓浓的乡情——/千万双眼睛望出千万种滋味”,以一问一答的诗歌内形式,超越了知识的直接陈述而上升为美感的生动传达,相信孩子和家长读到这样的诗章,也会涌起美好的生活信念。而且我认为,在我们目前的学校教育对孩子的培养中,强调科学性培养、强调社会性培养的同时,可能缺少了一种“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用美的眼光(而不是仅仅用真的眼光与善的眼光)看世界的心性养成。如何教育孩子们与天地万物对话、与大自然和谐相处,即如何让他们别开天眼心有洞见身怀别才,可能是我们目前的教育体制下一个重大的误区。而我却在魏宗的诗歌里欣喜地看到了他关于美的“直觉”。比如《春天从哪里来》,《四月换上花衬衫》等,就是对科学话语中春天之所来历与自然的时令变化一种诗学修正。再如他的《我们捉住了太阳的微笑》:“一串长长的哨声/拉着我们向操场奔跑/一排排,一行行/站成了吱吱拔节的秧苗每天都是新的/我们长大的感觉真是奇妙/该伸展时都伸展/该弯腰时都弯腰/小手臂齐刷刷举起来/我们捉住了太阳的微笑”,还有《小鸟领我读画报》):“小鸟飞,小鸟叫,/小鸟领我读画报。/蓝天下,白云飘,/千姿百态赛舞蹈。/绿地上,花朵笑,/姹紫嫣红着彩袍。/小河跑,唱歌谣,/青山比秀乐陶陶。/大自然,真奇妙,/天天都出新画报。”我觉得这才是一个称职的儿童诗人应该时时自勉的任务:必须描述出一个想象中美好的世界,也必须让孩子们从这种描述中感受到世界与人生的深远、辽阔与美好并且热爱这个世界、热爱这个人生。儿童诗也是诗,如果说诗歌的主要使命是为了对世界与人生进行重新命名,则儿童诗与一般成人诗歌的区别,只是儿童视角与儿童口吻的不同,其重新命名的本质应该坚定不移。当不断发展的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以其冷静的(同时也是严酷的描述)让我们日益感觉到了世界与人生的残酷,这个世界上必须有一种事业,必须与这样“残酷的真实”形成对抗,这就是诗歌,这就是所谓“美丽的谎言”!因为我们的生活不只是需要“合乎逻辑”,而且也需要“合乎情感”。显然,这一伟大的对抗,是从儿童诗的写作开始的!也显然,魏宗先生所从事的,正是这样一种以天真对抗世俗、以美好对抗丑陋的事业!

三、魏宗的儿童诗创作:对儿童生活与儿童心灵的贴切描写

加拿大童诗诗人但尼斯·李有一首诗《进城怎么个走法》:“进城怎么个走法?/左脚提起,/右脚放下。/右脚提起,/左脚放下。/进城就是这么个走法。”有人模仿它而写了一首《童诗怎么个写法》:“童诗怎么个写法?/做个小孩子/学习小孩子/学习小孩子/做个小孩子/童诗就是这么个写法”。【朱自强《童诗怎么个写法》,《诗刊》2003年第11期】是的,要写好儿童诗,要写出童心童趣,就要努力向小孩子学习,就要努力做个小孩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于是,熟悉儿童的生活,贴近儿童的心灵,就成了每一个儿童诗的写作者最基本的“职业修养”。毫无疑问,魏宗先生是拥有这一职业修养的,从他的儿童诗作品看,他对儿童的生活是熟悉的,他对儿童的心灵,是贴近的——至少他是一个能够弯下腰来和孩子们平起平坐的诗人。

魏宗的儿童诗创作,主要表现为两个外形式选择:传统歌谣体(读者对象应该是幼儿)与现代自由体(读者对象应该是少儿)。我首先要称道的是,在这两种形式之下,魏宗先生的儿童诗创作均有大量优秀成功的作品。比如他的《画太阳》:“画个太阳红脸蛋,/累了歇在大山巅/画片白云当手绢,/送给太阳擦擦汗。”和《花毯毯》:“天上堆起云团团,/空中掉下雨线线。/春风忙着织又编,/大地铺满花毯毯。”以及《遮阳伞》:“妈妈弯腰忙菜园,/串串汗珠挂胸前。/云儿云儿快快来,/撑开你的遮阳伞。”堪称清新、爽朗、真切,尤其是《春的小酒窝》一首,更具意象的新颖:“花朵朵,/鲜活活,/鲜活活里香甜多。/蜜蜂说,/蝴蝶说,/那是春的小酒窝。”与此“花朵——酒窝”之想象同样新颖且富于生活气息者还有《上楼梯》:“小脚丫,/上楼梯,/一步一步走仔细。/你站立,/我抬起,/两个脚丫好兄弟。”他另一首写“脚丫”的诗也很成功:“小脚丫,会说话,/到啥地方说啥话。/出家门说礼貌话,/校园里说文明话。/操场上说调皮话,/进楼道说悄悄话。/会说话的小脚丫,/吱嘎吱嘎好娃娃。”(《小脚丫》);而他用现代自由体写作的儿童诗里,同样佳作叠现。比如《春天的舞会》;“迈着轻盈的步履来了/哼着甜蜜的曲儿来了/春风姐姐/一来就忙个不亦乐乎——/给柳树梳绿发/给桃树抹口红/给麦苗儿换上青外套/给油菜花系上黄裙子/嗡嗡唱歌的蜜蜂来了/翩翩起舞的蝴蝶来了/原来,春风姐姐/在铺满花毯毯的大地上/正导演一场春天的舞会呢”。比如充满了儿童乐趣的《踢毽子》:“飞起,像美丽的天鹅/飘落,像迷人的蝴蝶/一群花花绿绿的孩子/簇拥着鸡毛毽子踢着跳着/飘落——飞起/飞起——飘落/冰天雪地间荡漾着——/暖融融的笑语/甜丝丝的欢歌/一张张天真烂漫的脸上/绽放出春天的花朵”等等。读他的这些儿童诗,感觉愉快之余,我不得不为童心飞翔的艺术追求而感动:一个大男人,却把自己的目光聚焦在文具盒、橡皮擦、铅笔、蜡笔这些渺小的事物上,并且不厌其烦地为这些渺小的事物而讲述、而抒情,而歌唱,这需要一种什么样坚定不移的赤子情怀呢?比如他的《雪地上的小脚窝》:“清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活蹦乱跳的小脚窝/让过路的小灰兔小花狗们/分享我穿着新棉鞋上学的快活//黄昏,奔跑在放学路上/我贪玩的小脚窝无影无踪了/只见爬在山背上的太阳爷爷/正红着脸儿暖暖地笑呢”。比如他的《夕阳》:“还站在山顶等谁呀/捧一副红苹果般的笑脸/快快回去吧/你的家在遥远的山那边/换一身漂亮的朝霞衫/明天早早来/上学路上再见”。我认为,魏宗先生的儿童诗创作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功,在其创作最为基本的态度与方法上,是因为他做到了两个“贴近”:贴近了他所描述的儿童生活、贴近了他所描写的儿童心灵。

于坚曾说:“作为诗人,我一直试图使诗歌的翅膀回到大地之上。”于坚的意思是诗歌应该贴近普通人实实在在的生活,但是,作为一个诗人,恐怕还有一个必须的回到与必须的贴近,那就是:童心!诗歌是一种本质上发乎童心的言说!然则儿童诗的写作,更是诗人的一颗童心最为直接的呈现。魏宗的儿童诗即是如此。谭旭东先生说:“没有对幼儿生活的熟悉,对幼儿心灵世界的领会,没有良好的语言功夫,是写不出朗朗上口又深受家长和孩子喜爱的儿歌的。”【谭旭东《一位乡村教师的童心世界——简评魏宗的儿童诗》,谭旭东少儿文学网http://www.tanxudong.com】他所说的对儿童生活的熟悉、对儿童心灵的领会,其实都是诗人魏宗贴近了儿童生活之后的诗歌收获。比如他的《我给奶奶送阳光》:“奶奶躺在病床上,/不能出去闷得慌。/望着窗外直叹气,/奶奶多想见阳光。/我忙拿来小圆镜,/斜对太阳照门房。/一束阳光送床头,/奶奶笑脸又绽放。”儿童的思维、儿童的行为、儿童的感受,跃然纸上,若非贴近儿童的生活,不会写得如此语言贴切。再比如《掬一捧阳光》:“孩子,快来掬一捧阳光/悄悄储存在幼小的心房/漆黑的夜晚——/梦境中不会出现大灰狼/寒冷的冬天——/心田里不会结下冰和霜//孩子,快来掬一捧阳光/和你的小朋友一同分享/友情是一对翅膀——/相互温暖才能低飞高翔/快乐像三月桃花——/定会灿烂在每一张脸上”。

作为儿童诗的创作,贴近儿童的生活,似乎是必须的,但却是艰难的,因为儿童诗的作者往往并非儿童自己,往往已是成人,即往往自觉不自觉地会出现成人化的目光与表述,即在这首诗中,“幼小的心房”,就是魏宗在进行童诗写作的时候挥之不去的成人意识不慎的流露——我们说孩子的心是“幼小”的,这纯粹是站在成人立场的主观臆测。而且,我们往往会不慎说出非儿童的即成人的话语来,让儿童诗里落下成人的云影。这是儿童诗写作一个更为困难的地方:不只是要贴近儿童的生活、儿童的情趣,而且要贴近儿童的口吻——在始终要保持儿童的口吻这一点上,童诗的写作,似乎比口语诗的写作更要难上一层。

四、魏宗的儿童诗创作:在艺术上精益求精的努力方向

艺无止境,没有谁敢说在艺术的道路上自己已穷尽了探索,臻至于辉煌,登上了顶峰,从事儿童诗的写作二十多年,魏宗先生虽然在自己的事业中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并非他的创作就无懈可击完美无缺,比如他的《天上啥最美》:“天上啥最美/初升的太阳最美/捧着红彤彤的笑脸——/陪伴新的一天向我们走来/……”此诗的一问与一答之间,如能适当延宕以舒缓其节奏如“天上啥最美?/捧着红彤彤的笑脸/陪伴新的一天向我们走来/——初升的太阳最美”,也许是更好的选择。再如《醉微微的金秋》:“漫步在家乡九月的田野/随处可见醉微微的金秋——/玉米棒醉得咧开嘴巴露金牙/谷穗儿醉得向着泥土频点头/荞麦颗醉得提着灯笼找朋友/向日葵醉得端着果盘乐悠悠/葡萄串醉得正在架上打秋千/红高粱醉得举着杯子喝个够/梨子醉得枝头说着悄悄话/苹果醉得捧着脸蛋好害羞……/醉微微的金秋啊你可知道/是谁给你酿了这么多美酒”。这当然是一首好诗,但是中间的八行,需一口气读下来(因为它们全是动词谓语“见”的宾语),而这样的语言组织,难免会让人有“上气不接下气”的阅读感觉。在魏宗诗歌所有我能够发现的不足之处里,以下我觉得比较重要的两点,我想提请魏宗先生注意。

(一)对自己笔下的诗歌意象,需要进一步“体贴入微”

儿童诗也是诗。是诗,就不能不考虑诗的语言特点。诗之为诗,固然为着“说出”,但诗之为诗,更在于“怎样说出”,亦即诗一方面要追求诗歌内容的真情实感,而另一方面还得追求语言的顺其自然。而魏宗先生在这一方面毕竟还是有所疏忽的,比如《衔在嘴唇上的春天》中,“小河边的垂柳/捧出了春天迷人的容颜”两行,就未能“顺其自然”,因为“小河边的垂柳”这一形象,是线条状的,且是动态向下的,这线条状的且动态向下的形象,与“捧出”这一动作极其不谐:“捧出”,既是向上的,那可捧可掬之手掌,也是面状的。如果换“垂柳”为“荷叶”,则荷叶的面状与动态向上之形象特征,与下文的“捧出”就是和谐的。好多人以为这只是所谓“遣词造句”方面的“雕虫小技”。非也!这种对诗歌意象体贴入微顺其自然的观察与使用,是作为一个诗人必须具备的基本功——格物的能力。所谓格物,简单地讲,就是要贴近事物、贴近生活、贴近我们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感受,就是要让我们的诗歌所指贴合于意象的意义能指。例而言之,如果领悟了诗的语言这一顺其自然的真谛,则这两行诗至少也应该如此表述:“小河边的垂柳/提起了春天迷人的裙边”。不能提起“容颜”,因为“容颜”是在上面的,是不好“提起”而只宜“捧出”的。再比如魏宗的《让盲爷爷重见光明》中句:“……请求嫦娥/摘下两颗最明最亮的星星/快给盲爷爷/换上一双重见光明的眼睛”。其中的那个“换”字,如果是顺着前文而顺其自然地生成的,就应该是“镶”字或者“嵌”字。再比如《卡在树杈间的月亮》:“夏夜,出家门乘凉/眼前出现梦幻般的景象/那棵老槐树的树杈间/卡住了一轮圆圆的月亮/我想把它抱回家……”,既然是“卡”在了树杈之间,那么,“抱”之前,非得有一个“取”的动作不可,直接说“抱”,就失之于格物不准。

(二)需要进一步克服儿童诗写作中的“非儿童性”

我们做任何一件事情的过程,就是我们努力要让我们的工作“是这么一回事”而不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就是要尽量避免出现“似是而非”的现象,比如写诗,我们往往会把诗写成了“非诗”;比如写儿童诗,我们也往往会把儿童诗写成了“非儿童诗”。魏宗先生的创作,不幸而未能幸免地存在着儿童诗歌的“非儿童性”。

魏宗诗歌的这种“非儿童性”现象,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通篇总体是儿童视角与儿童口吻,只在个别的局部出现了非儿童的词语。比如他的《蹦蹦跳》:“小脚丫,蹦蹦跳,/背着书包上学校。/花书包,蹦蹦跳,/爬上肩头乐陶陶。/文具盒,蹦蹦跳,书包里面咯咯笑。/蹦蹦跳,蹦蹦跳,/快快活活唱童谣。”其中的“唱童谣”,最好改为“唱歌谣”。“歌谣”,尤其是“歌”,这是儿童可能有的判断,但是“谣”,尤其是“童谣”,则一般不会是儿童可能有的知识性判断——这是成人对歌的一种区分。其实出现这一情况是十分正常的,因为写作这些作品的毕竟不是儿童自己,而是一个成人。尽管作者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蹲下来”,让自己努力用儿童的眼光看世界,并且用儿童的口吻说话(应该说在这一点上魏宗做得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有时候,他的目光与口吻仍然会一不小心就“跑回到成人”。如他的《太阳和我捉迷藏》:“小手掌,/托腮帮,/手指缝里望太阳。/笑眯眯,/喜洋洋,和我捉迷藏。/在眼前,/在天上,/逗着童心去飞翔。”此诗一路都好,却在最后一行“泄漏”了自己的“成人心”——“童心”二字,从儿童的口吻中说出,极不自然,也与诗歌的语言现场极不和谐,好像是在同一首诗里,出现了不同的说话者——出现了杂音。再比如《我们追着快乐跑》:“天公推着太阳跑,/风儿赶着白云跑。/溪水向着小河跑,/野草顺着田埂跑。/黄牛拉着犁杖跑,/大人撒着希望跑。/风筝牵着童心跑,/我们追着快乐跑。”“希望”、“童心”这样的词语冒冒失失的出现,恰恰却是对全诗童心与童趣的破坏。

魏宗诗歌的“非儿童性”另外的一个表现,就是他的有些诗作整个就是成人诗歌,并不好直接界定为儿童诗,如《展翅欲飞的鹰》:“一棵苍翠的青松/挺立在家乡高高的山顶/仰望着头顶的风云变幻/俯视着山下的冷暖人情//谁也不知道你站了多久/永远的苍翠令人肃然起敬/只有勇于攀登的人/才能目睹你孤傲挺拔的身影/枝杈茂盛成矫健的翅膀/你俨然一只展翅欲飞的鹰”。另如《野风吹野了的童年》:“像梦一样寄不出/像雾一样捉不住/我野风吹野了的童年呀/迷失在儿时的记忆深处/……”,这显然是一个成人对自己童年的回忆之作,也不能算作儿童诗歌。还有《扫雪扫出的乡情》,《秋叶的诉说》等,也看不出有何明确的儿童视角与儿童口吻。甚至魏宗那些赞美儿童的诗,我觉得也不一定就能归入到儿童诗。比如《四月春风吹呀吹》:“田间的麦苗日渐嫩绿/河边的柳丝业已泛黄/四月春风吹呀吹/把我吹到城市的街道上/听不到迷人的鸟语/闻不到醉人的花香/一栋栋高楼大厦/像家乡的崇山峻岭一样/一座紧挨着一座/挤出一条条狭窄而幽深的小巷/迷路的我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问不到要去东苑小区的方向/四月春风吹呀吹/吹来了一位小天使带我找到小区楼上/这个城市留在我记忆里的是/——和鸟语一样动人的童音/——和鲜花一样灿烂的脸庞”。这是魏宗诗歌中比较少见的一首叙事诗,但是,虽然“四月春风吹呀吹”似乎是儿童口吻的,虽然也写到了一位天使一般的儿童,我却觉得这并非就是儿童诗,它仍然是一种成人的叙事。

结语汪晓军先生说魏宗:“他不招摇,不张扬,脚下的路,虽然有些寂寞,但步子迈得踏踏实实,这使我对他的作品怀有更高的期待。”【汪晓军《童心映亮“醒着的眼睛”——读魏宗的儿童诗集<</span>阳光下的花朵>》,《甘肃日报》2003年7月18日】我也同样对魏宗先生的儿童诗创作怀有更高的期待,同样希望魏宗能把自己持守多年的儿童诗创作以一颗不老的赤子之心继续持守下去并写出更优秀的作品。




魏宗(本名魏双宗),五营镇花双村阳山人,乡村退休教师。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儿童报》《语文报》《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东方少年》《文学少年》《读友》等一百多家报刊发表儿歌、童诗二千余首;出版儿童诗集《阳光下的花朵》《回望麦田》;《小花伞》获教育部团中央等联合举办的儿童诗歌一等奖,在省市童谣童诗大赛中,数十首作品获奖;近百首作品入选几十家儿歌、童诗选本;儿童诗《知了》入选北师大出版社出版的校本教材《绘本阅读和表达》一年级下册。


作者简介



雪潇。1965年生于甘肃秦安。现为天水师范学院文史学院教授。出版有学术专著多部。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出版有现代诗歌集《带肩的头像》(作家出版社2003)、现代诗集《大地之湾》(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15)等。

大地之湾的一颗赤子之心

——简评诗人魏宗的儿童诗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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