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彬|黄叶一夜之间落满山野

黄叶一夜之间落满山野（组诗）

 ▍值 守 记

从昨夜紧骤的秋雨中

走出来的秦家屲

安静下来

往日川流不息的车辆

此时也稀疏了

简易的帐篷前

值守的干部和老党员

目光紧盯着路口

村口站着五棵老柳树

和一棵硕大的白杨

也侧身望着村外

没有一丝风

每一片树叶都静止着

似乎犹疑着在这个时刻

应不应该落下

仿佛无数只警惕的耳朵

谛听着风中

可能的危险

现在，这个村庄

在她的十字路口屏住呼吸

在秋风中屏住呼吸

剩在枝头的苹果

脸憋得越来越红

▍寒风扫过

寒衣节之后

风变得凌厉、严肃

风把各梁头值守点的帐篷掀起来

风要把最后一抹秋色

扫除干净

风穿过村庄和城市的肺腑

狂乱而无助

风的意志坚定

暂时还不打算停下来

落在房屋顶上的雪粒

被再一次吹下来

大地在一夜之间

把自己空出来了

大地可以放下更多的东西

比如我们暂时的忧郁

和慌乱

▍帐篷记

1

帐篷搭在秦家屲的十字路口

搭在泾甘公路的咽喉处

搭在九龙山脉的脖颈上

在值守的夜里

坐在简易的床上冥想时

总觉得自己是一支细小的肉针

被谁扎在大地的某个穴位上

这样想的时候就觉得

自己前所未有地重要

周遭一片寂静

小县城彩色的灯火闪烁着

隔离宿舍窗户的灯光还亮着

更多的帐篷布满路口和村落

像一块块五颜六色的胶布

或者一种巨大的仪式

2

曾经睡过土窑

睡过瓜房、看场的房

平生第一次睡帐篷

相对而言

帐篷里住的是新的时光

窑和瓜房里住的是旧时光

住在帐篷里

和来来往往的众生

和更广大的虚无

只隔着薄薄的一层

这让我更加踏实

大风震天动地

小风扑簌簌地从地上跑过

世间的动静

会晃动心里的动静

这时的帐篷就是

越来越小的执念

▍阳光温暖如初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阳光

已经是冬天的阳光

昨夜被狂风刮下的树叶

都被霜雪固定

慢慢向泥土归去

只有提着小灯笼的柿子树

从幕后走向台前

坐在廊沿下晒太阳的留守老人

望着它们的时候

心里也是暖和的

▍黄叶一夜之间落满田野

收苹果的客商还滞留在村里

没来得及摘下的苹果

在北风中越来越焦虑

黄叶向四处散去

在枝头的苹果背后

站着的那个果农

显得比苹果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