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彬|等待一块石头落地

等待一块石头落地

如果不出所料

一块离开大地的石头

很快就会落地

在空中疾走、飞翔的石头

是一块被命运挟持的石头

现在，它诠释着某一种力量

同时被某种力量所诠释

一块离开本体的石头

是暂时获得自由的石头

它在飞翔或者坠落的过程

被空气所摩擦

发出被世界忽视的光芒

和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一块被命运剥离的石头

像一颗悬着的心

在短暂的旅行中抓住虚无

是的，它很快就会落地

一切会恢复平静

野菊花正在远处绽放

因为这漫长的秋雨

也因为这日历的不可更改

那些自生自灭的野菊花

一定在田野、乡间绽放

在越来越凉的风中舞蹈

这广阔大地的喃喃自语

匆忙的农人听不见

它们集体举起的点点灯盏

会让阴郁的山河亮起来

就让它们肆意地怒放吧

把一年没说出来的话

全部说完

然后在不可拒绝的风霜中

静默下来

深夜，蛐蛐还在叫

咦！蛐蛐不睡觉，蛐蛐在恬然的梦中唱着

蛐蛐不睡觉，蛐蛐在辗转反侧的心中喊着

蛐蛐也许听不到自己的叫其实是一个季节在叫

越来越凉的空气在叫，叫着叫着就不叫了

蛐蛐不叫的时候悲凉才回到了悲凉的自身

这时候，蛐蛐的叫声把我心中的起伏慢慢抹平

蛐蛐的叫声渗入骨髓

让我成为秋天可有可无的一部分

我想像中的一座寺院

有曲曲折折的石径

从茂盛的草木中通往人世

殿宇年深月久

瓦楞上的青苔和野草

也长成自然的一部分

钟声在晴朗的傍晚被清风敲响

经声融解在芬芳的松涛中

寺中的老僧一脸平静

山峦绵延抒展直到远方

天空把白云放下来

大地把尘埃放下来

只有山泉缓缓流淌

像一些源源不断的念头

佛在他的法身中开示

有时举起一朵野花

有时甩出一道闪电

这样一座寺院

隐居在我繁茂的烦恼

和缜密的思想之外

眼前的山河

会不会是倾斜的日光

让眼前的山谷变浅了

光线和草色

勾勒晕染出宁静的轮廓

深藏谷底的野莓子也一样的寂寞

成群的蚂蚁正在想像中吮吸

甜蜜的汁液，草木生长和腐烂的气息

还是熟悉的

没过脚趾的浅溪水

也没过了许多年前的童年

那些碎石子还水一样淌着

中年之后，尚可以让活计中

走神的目光到达未穷尽的沟壑

和一些未知的早年秘密

如今，这些熟悉的山河

慢慢地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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