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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彬|那些静默中的草木覆盖着生活

仙岭渔父 仙岭渔父 . 发布于 2022-06-04 09:51:37 2294 浏览

那些静默中的草木覆盖着生活


李雁彬



野桃花,野桃花


此刻,一片荒园子是你们的

一个墙角,一条地埂

一个河滩也是你们的

这时候,春天还是你们的

从你们身边走过时

我也是你们的



毛桃花从崖上垂下来


一枝毛桃花垂下来

一个春天就垂下来

草色深了

一千树野杏花刚刚打开

无数朵饱满的花朵

刚好遮住村庄的疲惫

时光陈旧,花儿新鲜

春天在一把黄土中

爬出爬进

那些纷纷没入黄土的乡民

一生中甚至没有凝视过

一朵桃花真正的容颜



一个春天埋住另一个春天


国道边上的柳色还是薄薄的

埂上被人遗忘的野桃花仿佛在瞬间打开

大地最先吐露的似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心情

总有一些旧土被翻新,种子落地

就由不得自己,天下那么多的种子

每年都会把春天戳破,取而代之

这时候,如果有一只鸟

或者一只蜜蜂飞过,都是好的



春天的阳台上


那些花草细微的欢呼

只有静下心来才听得见

南山坡上的村庄里

磨豆腐的人蹲在含苞的杏树下

手里捧着的热饭不会很快凉下去

这是一定的

盘山而上的汽车中的人沿路看到的野桃花

让他们心中温暖也是应该的

此刻我望着的春天也是浑然的

不疼不痒的身体也是春天明媚的一部分



春依旧,而我的山河慢慢老去



一只陌生的鸟,翅膀里有着更广大的风声

二月梅的花骨朵徐徐打开

连翘花则爆发籼烂的黄

丁香用新芽挤落去年的旧荚

这些被移植的春天精致而整齐

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规定的动作

在更广大的远方山峦叠加

明朗的阳光下春天的轮廓清晰

每一条陌生的小路旁都会有熟悉的野花

泛着无始以来的光芒



一觉醒来


世事遥远,年年重复的春天

或多或少的花开

青草又绿,恍若变幻无定的背景

多年的痼疾,隐藏在思想中

这坚硬而孤独的石头

不开花也不结果

这苍茫的纹络如曾经的道路

纵横交错

越来越厚的苔迹

会在春天醒来



路过的杏花


被浓黒密集的枝干举起

旧庄窠旁边的杏花

人已去,花儿还在年年开

背阴的山坡上,杏花团团开

一堆一堆的杏花

将高处的村庄团团围住

她们有着小小的白

暗淡的白,白面的白

崖边上的一两树桃花

散漫地开,无所顾忌地开

白里透红,怦然心动地开

我所路过的两行柳

新妆的淡绿刚刚好

暗藏的花朵看不见

她们柔软的长辫子

在风中轻轻地摆一摆

春色就慢慢地洇开来

我所路过的春天

有着小小的忧伤

没有人能看出来



老杏花



老杏花让人回想起老式的生活

春天的老杏树就像一盏老式的灯盏

在有限的时间里燃起来

然后迅速地熄灭

山区的村庄里老杏树已失去商业价值

但人们已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砍伐

她们就这样象征性地开,密密麻麻地开

每一朵杏花都挤得那样紧

只有春天让她们不安的心踏实起来

此刻,正代表着村庄的某种心情

为幽深的岁月打下一片洁白的记号

路过的人们望一会儿又走了



杏花杏花



其实你此刻的身份并不是长杏子的花

在很远的地方,你用这些奢侈的白

或者白里透红,红里透白

把自己标识出来,偎依着墙角的杏花

山野无意长出来的杏花

沟畔悬崖上的杏花

老坟地里的杏花

都是敷着粉面的杏花

这么多的杏花大多是无意间长出的

没有春雨她们就在尘埃中开

这么多的杏花把一个个散乱的村庄连起来

这么多杏花让寂静的山野亮起来

给黄土的脊背披上花衣裳

这么多的好姿色

一年就这么一回

或者说年年都有这么一回

一堆一堆的野杏花



我爱着的春天


我爱这花朵熄灭的春天漏洞百出的世界

充溢着生活气息的河流

枝头脱落的疤痕炎凉无常的人间

我爱远离时间的风景一梦之间的沧桑

用一场干净的雨洗清陈年的旧账

我爱云朵上草叶上打坐的菩萨

经咒上流走的纷纷意念

这芜繁无际的生长和决绝的毁灭

谁在心中手握雷电谁在一夜布下漫天冰雪

谁用一面山坡亮出疯狂的野花



四月


时光的河道变得广阔

这时候打开的花朵不急不慌

并不忙着结果

或者结不结果都无所谓

野草会一天比一天浓

渐渐加深色彩无所不在

仿佛不着边际的修饰

四月的玫瑰攥着的幸福

缓慢地消逝



独自坐在早晨的阳光下


此刻,阳光的温度渐渐升高

在我暗藏着风湿的膝盖上抚慰着

山的阴影中树木明亮

这绿色的火焰恰好能照到

暮年的宁静,远山淡去

恍若时隐时现的往事

这时候,我和草木瓦舍一样

心无波澜,只有时光悄无声息

只有细小的风声

在察觉不到的地方穿过

这是生命中的片刻

更广大的风景静谧中

生起又熄灭



镜中的山水


此刻,有人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有人迷失在一片文字中

有人在梦里放了一把火

可是此刻,我望见镜中

被暮钟召集的山水,风吹草动

被摩崖上的文字镇住的山水

在一片雪迹中静如生宣

而此时墨尚在砚中

镜子的内心空无一物



明眸或者皓齿


想起《诗经》,这诗歌的封面

想起漫野的草木

都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一句最美的诗句转世成人

满身散发香草之味

想起那些抱着草木

从摇晃了几千年的秋风中

走出的人

如今还要不住地摇醒

一株草,从她内心

摇出秘密的花香

这些诗歌的后裔



我所知的春天短暂


我看见三只长尾鸢飞过的春天

雪迹消尽,暮云低垂

我知道离去的另一只潜伏的地方

我知道春天和春天毕竟不一样

那些春意萌动的枝头

不久就会缀满傻傻的花朵

好像去年的开放又在今年轮回

我所知的春天短暂,生命虚无

一把柴禾在向阳的地埂上

对钻出地皮的青草发出质疑

我所见的山河凝然不动

大地充满广阔的忧伤

我体内深远的孤独凝然不动



彩陶片


千年之后我依然迷恋

你破碎的曲线黑暗的纹饰

你身体上漫长的时光

内心致密的火焰

我们都是存在撕裂的碎片

相忘于江湖

这样也好,这样真好



时间简史

——纪念时代巨人霍金先生


你用巨大的星空来诠释时间

我却用蝼蚁的一生化验时间

万物皆是钟表

时间虚无

万物皆是虚无

而时间永恒



对一个庄院的描述


这是我喜欢的,一个有足够面积的庄院

乔木在院外高高地站着,几棵椿树或者楸树

把早晨饱满的阳光放进院子里

把正午的骄阳揽在自己身子里

大门和圆门都足够老,墙垣也是从很长的时光中

穿过的,多年的雨水留下陈旧的苔迹

两座土坯房上的窗亮子好像很久没人动过了

半院高过人的月季花漫长地开着

而后院中的牡丹早已结籽

在春天的霜冻中留下的一颗大坚杏格外红

花椒树、桃树和其他的一些小灌木闲长着

园中的觚子分娩了,刀豆正在往架上爬

晒衣服的老人踮起脚尖刚刚够着新鲜的阳光

园子中的小路是他们用脚踩出来的

有那么一会儿,我真以为院子里缓慢移动的老人

也是从地上长出来的,有那么一会儿

我觉得自己也一下子老了,披着一身苔迹



从一场雨水中走出来的秦家洼


这个被多年的干旱困扰着的村庄

面对如此丰沛的雨水

显然不知所措

那些贪婪的桃子甚至不惜把自己撑破

匆忙中疏忽了明艳的颜色

墙背后的荒草疯狂地生长

刺蓟花则要更为经久地开过夏天

蚂蚁们无所不在

以比我们更切近土地的方式

搬运着被雨水耽搁了的生活

一只白蝴蝶的翅膀轻轻打开

在野花之上,白云之下

飞翔或者栖息



雪中


一座村庄坐在一片雪中

一个个村庄坐在广大的雪中

苹果树也安静下来

暂时不想长苹果的事

天空有时候明朗

有时候莫名地生起一些浮云

那些出出进进的人

却不想安静下来



写写高铁


高铁从秦安经过的时候

小心地避开农田、庄基地、庙宇

高铁尽量从空中经过

从我们的头顶经过

从山梁深处生活无法到达的地方

经过

高铁甚至在经过喧嚣的县城时

压低了声音

高铁经过时好像并不想打动

这片土地原有的生活

飞驰而过的动车装着的

也是别人的乡愁和异乡的空气

现在,它在短暂的停留之后

又拉着一车想法

迅速地驶出视野

把我一生的道路

在瞬间走完



月明如镜


你慌乱中卷起的半床月光

有一部分永远地渗进身体

在安静的夜晚

会露出透明的微光


在尘世的最底层

月光把那些荒芜的村庄

从黑暗中救出来


沉默着的人将一生沉默

只是他们内心的月光

慢慢扩大

似乎是累世沉积的浩叹



那些静默中的草木


穿过城市的风告诉我

那些静默中的草木

起伏的幅度有多大


在我怀想中长起的草木

却是一些纷乱的念头

不知道为何起,为何息


暂且不想那些凋零的事

远年的一片紫花的苜蓿

还用广阔浓郁的香甜

盖住贫寒的村庄


暂且不想那些阴雨绵绵的日子

我把一捆湿漉漉的苜蓿

背回来,想想那匹饥饿的灰叫驴

耕地拉磨任劳任怨死于肠梗阻的驴子

就想到这草草活过的一生

就是一把苜蓿对不起驴子的一生



在老家,布谷五点就醒了


习惯于在轰鸣和喧闹中睡去

过分的寂静却让我一直醒着

在泥土老房子的泥炕上

让灵魂着地,让呼吸安然

老历四月的后半截

浮在一片茂密的布谷声中

各种鸟鸣依次长起

还有洋槐花,你们都是我

四月中诞生的亲人

在雨水的血缘中彼此相认

我已多少年不曾见过黎明

今天却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

感谢你叫醒我,并把童年

又一次完整地搬来



我想带你去看看桃花


等到桃花开放的时候

最好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或者温暖的午后

我想带你到桃花的深处走一走

最好是春雨初晴

尘埃没入大地

空气中只有甜蜜的气息

就让那一片桃花

把我们重新诞生一次

如果再有一片安静的流水

被桃花的啼哭染红

脱落的时光

都是一些好颜色

就让桃花开,就让桃花落

开也是闲的,落也是闲的

阳光照着的村庄里

定居的桃花都是你的好姐妹


神仙梁的牡丹


神仙梁深处的牡丹

把春天往后推了推

贫瘠的山坡

养着富贵的颜色


神仙梁用拉长的时间

给虚空中的神灵

裁成鲜艳的衣裳

再用隆起的肩胛

把春天往高抬了抬


神仙梁用百年的柳树

为我让出一条

废弃的柏油路

旧时光里的新草中

孵化出今年的雏山鸡


几亩姹紫嫣红

盖住的大地深处

埋葬着的先人们的汗滴

庄稼在风中点头

荷锄归来的农妇

把顺手折来的春色

插在夏日的花瓶中


一座梁

把散落的村庄抱起来

一朵牡丹

就把内心深藏的意思

说出来

在她浓郁的香气中

神仙梁就沉入

神仙的梦中

没有香火的时候

这些牡丹就把自己供出来



郭嘉古城留影记


在小城镇改造的边缘

这堵老城墙

像历史老人张开的空洞的口中

最后一块蛀牙

站在它的豁口上

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枚假牙



沉睡的樱桃


这足够浓艳的色相深处

有风雨,有众生,有倾斜的世界

这饱满的诱惑中

有深厚的叹息加重的呼吸

穿过你透明的皮肤

我什么也看不到

仿佛你言不及义

这饱满浑圆的叹息

恍若一个世界的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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