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军花|扣麻雀
冬天里,大雪过后,我和哥哥准备在院子里支竹筛扣麻雀。
妈妈帮我们找出竹筛,爸爸帮我们找出长绳,我和哥哥从杂物间翻出半截长约一尺直径约三公分的木棍,开始制作麻雀的“天罗地网”。
在铺满雪的院子里扫出比竹筛大一圈的一块儿空地,将一长绳系在竹筛边沿的某处,然后将竹筛系绳的一边用木棍撑起,竹筛的另一边直接落地,这样,扣麻雀的设备就做好了。把长绳的另一头穿过窗户,拉进屋子,在竹筛所扣的那块空地上撒上谷粒或小麦。最后,我们所有人都躲进屋内,安静地坐在热炕上,牵着绳的另一头守株待兔!
大雪刚过,到处白茫茫一片,麻雀很难觅到食物。因此,不一会儿,墙头上就会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麻雀是有千里眼还是有万丈鼻?那时,我多希望真有阿拉丁神灯,让它把自己变成一只麻雀,亲身体验一番。
站在墙头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环顾四周,很是警惕。我们躲在屋内的炕上,安静等待。
麻雀发现四下无人,这才飞下墙头,落在空地的最外面左右顾盼,确保安全了,才小心翼翼地往有食物的空地中间走。到了中间也是啄食两口抬头看看,慢慢地似乎忘了再抬头,开始认真地啄起来!哥哥瞅准时机,快速拉倒筛子,麻雀稳稳地被扣在了中间。
还没等筛子中的麻雀反应过来,墙头的麻雀呼的一声全飞走了。筛子中的麻雀才开始蹦来跳去地叽叽大叫。
有时候,刚飞走的麻雀会有一只返回,飞下墙头,落在离筛子很近的地方竖起浑身的羽毛半支棱着翅膀使劲地叫,一副极其愤怒的样子。我们知道这只愤怒的麻雀一定是筛子中麻雀的妈妈。它是来向我们宣战救子的。
有时候,返回的麻雀不止一只,不会飞下墙头,不会竖起羽毛,也不会支棱起翅膀,只是站在墙头叫。我们知道这是筛子中麻雀的宝贝们。它们在哀求我们放过它们的妈妈。
筛子外面叫声连连,筛子里面遥相呼应,叫声让人心生怜悯!
每当这时,爸爸妈妈会催促哥哥:“赶紧去把筛子揭开,把扣住的麻雀放了,你看把外面的家人急的。”仿佛扣住的是他们的妈妈或者他们的孩子!
虽然极不情愿,但哥哥还是会快速走出屋子去放麻雀。看见哥哥走近筛子,里外的麻雀一起猛叫,它们可能以为哥哥会抓走筛子中的麻雀,它们担忧骨肉分离!哥哥一把揭起筛子,放出麻雀。这些麻雀商量好了似的嗖的一声就没了影踪。瞬间,世界一片安宁。
当筛子中扣的麻雀没有妈妈来救也没有孩子们来哀求时,我们才会把麻雀从筛子中小心翼翼地抓出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鸟笼。
小小的麻雀诠释了人类世界的至理名言,“为母则刚 ”,“团结就是力量”,“势单力薄”……
哥哥给鸟笼安上用大瓶盖做成的食碗和小瓶盖做成的水盆,然后往食碗中倒上谷粒,往水盆中添上水。这才将鸟笼提进屋内,放在热炕上,让麻雀和我们一起“暖着”!
麻雀惊恐万分,缩在鸟笼一角,我们假装不在意,不去打扰它,让它慢慢平静。麻雀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是那么危险,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开始低头啄食,偶尔啄几口水。
啄水时,张开长长的嘴迅速伸进水里,合嘴含住水,甩着头快速抬起嘴巴,尖嘴挑起的水洒得到处都是。
妈妈看着洒在自己手背上的水说:“看着心心疼疼的,养开了麻烦着,吃咧喝咧拉咧尿咧,收拾不消停!”
我说:“要不,放了?”
妈妈说:“就是麻烦点,要养养着吧,天寒地冻的,放出去冻死了,就是冻不死也饿死了!” 妈妈忘了,麻雀可是穿着皮大衣的家伙,哪能随便冻死?再说了,能不能冻死抑或饿死也只是她老人家的想象而已。
最多有一天的时间,它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我们在提起鸟笼时,它会叽喳着跳来跳去,有时也会站定了,扬起脸看你。
慢慢地,它就跟我们熟识了,会在我们嘘嘘地叫它时,向我们跳来。我们会把馒头搓成碎屑放在纸条上,把纸条从鸟笼的缝隙里伸进去,嘘嘘地叫它,它开心地跳过来低头啄食。有时候我们把手指从鸟笼的缝隙里伸进去逗它,它会在手指上啄来啄去。我们假装很疼,大声叫唤,看它的反应。不知道是声音太大吓着了它还是它真的听懂了,它马上停住嘴,怔怔地看着我们。
养过一个冬天,它把我们当成了家人。这时,我们打开鸟笼,它会飞出来在家里盘旋。有时落在挂毛巾的铁丝上,有时落在爸爸的肩膀上。最放肆的是它还会把屎拉在爸爸的肩膀上,惹得我们哈哈大笑,气得妈妈大骂:“惯得不成样子了,再这么乱拉我就把你赶出家门!”妈妈大声地骂,好像它能听得懂一样!
我在旁边笑着帮腔:“打它,打它,打……”
妈妈说:“打啥咧,还不够个个,一巴掌下去就把它娃的灯扇灭了!”
雪化了,有了春天的气息。我们挂起门帘,让它去外面觅食。它会在家里飞出飞进,有时候飞进屋时嘴里还叼着虫子。哥哥会伸出食指嘘嘘地叫,它会飞过来紧紧握住哥哥的手指,嘴角挂着虫子端端正正地站在上面看着我们。是不是它自己能吃到肉了,它也想存些带回家给我们尝尝?我都怀疑,我们要是有人张开嘴,它会把虫子喂进我们嘴里。每当这时,多想它会说话啊!
天渐渐地暖和了,我们放下门帘,把麻雀挡在屋外,让它回家。
刚开始,它总在门帘外盘旋,我们偶尔只在晚上挂起门帘让它进屋过夜。慢慢地,它回来的次数少了,进屋过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后来,偶尔回来在屋檐下盘旋,我们嘘嘘叫几声,它也只是盘旋一会儿便离开。
再后来,我和哥哥上学陆续离开了家。假期回家,每当在院子里看见盘旋的麻雀,我总觉得,是曾经的它们回来了!
它们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回家看看亲人,回想那些曾经有过的日子!
【作者简介】: 邵军花,女,高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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