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祥:麦黄时节回故乡

　　6月3日星期天，又是一个麦黄清晨，杜鹃鸟旋黄旋割叫声帮我装上行李，从村子公路搭上去宝鸡班车。一路熟悉的乡村风景依旧，唯独没有见到双亲心事，便有一种触景生情般心疼。
　　
　　返回西安上班要乘坐火车，这几年经常是来回自驾，不怎么乘坐火车，真想去看看。班车到站后，一眼远远望去看见还是那旧旧火车老站，像一个满身疲惫岁月老人，容颜如秋般写满了沧桑，静静地伫立在喧嚣的都市。只是略有简单装修，黄黄的地标地砖好似岁月大补丁，显得格外刺眼。不过比过去整齐多了。有了现代自助售票厅，防恐检查比过去严多，三四道检查站。人人上线安检，行李透视仪，旅客站立扫描摸身。不查恐怖分子，把我一把坏了水果刀，成了没收的对像，火车老大哥啊！如今还这么牛，火车坐的人多吗？高铁站过了十几回都有没收，把一个良人坏了水果刀当政绩。一个穿着公安服干瘦家伙说对我说：“小刀我缷了”我只有无语，人性化执法的人性去了那里？何况连他们自己工作人员都说小刀是坏小刀跟我多年，只是有一种情感寄托罢了。故地重游一点美好全装进了垃圾袋。
　　
　　看着三十年前离乡时火车站一模一样，上下西层结构，顶部塔型有一座老钟，默数着岁月脚步，看尽天下南来北往的客，揽尽人间四季沧桑，吞下人间的多少悲欢离合的眼泪。售票厅在东边，地面还是八十年代初磨沙绿豆色，锃明瓦亮。还一字码排的车站小商店，饮料零食上满了货架，好在行李寄存处还有原地。只是时间久了，台阶边沿缺棱少角诉说宝鸡车站已是黄昏老站。这里既熟悉又陌生，高铁开通后，只是没有过去那么热闹，繁华落幕。
　　
　　离乡脚步从那窗口起步，小小售票窗口藏有多少人的梦想，一途奔波撒下一路心酸难忘，一声声再见咔在列车的窗口，远去村庄留下凄凉不曾走远，又带上一份希望远走他乡，回不去的农村，融不进的城市，叫故乡地方没工作，叫他乡地方有梦想，故乡可以安放灵魂，但不能安放肉身，远方和家乡在这里将亲情一次次撕扯。一次次人间生离死别，用笑和泪在这里上演，离别是为了相聚，但何时又能回到故乡。家里有亲人的关爱，但实现不了自己的梦，只能守着贫穷，于是乎，满世界飘着的人们都有了远走高飞的梦想，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囗，都在这里把梦放飞。饮尽人生风雨中的那份孤独，享风餐路宿，看大漠落日，脚踩黄河，横跨长江，揽天下三山五岳苍茫，细数人间流浪风霜，一路旅途，呕歌生命，礼赞青春。
　　
　　宝鸡车站足长一公里，东边售票厅，西边是车站出站口，四季那里团聚，听见亲人欢声笑语最多。一个个企盼的眼神穿越走廊，扫瞄着拥挤的人群亲人的身影，望眼欲穿在这里有切肤之痛。久违了一种亲切，站在故里的土地，一览沃野千里关中平原，那种开阔，那种舒坦，那种喜悦溢于言表，那种游子归来的豪情万丈，衣锦飘飘，荣归故里的喜悦，唱响在心底，响彻在宝鸡城的上空。
　　
　　中间二层候车室一楼是东去的列车，二楼是西去列车，我生命的腣带在这里打了一个大大的结，是生命之痛的结，从这里曾经在心里默默给亲人说过多少次离别心痛，三十载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欠双亲拥抱，欠双亲的陪伴，欠的太多大多，就这样风雨兼程。
　　
　　只想为自己活，为自己小家奔波。只有泪水模糊了双眼。迷茫中双亲一前一后又在车站为我送行身影浮现。回想那一年回天水，走时太匆忙，一串钥匙遗留在父亲床头，刚上班车，我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是母亲接的说：“你爸发现钥匙丢在家黑，已坐在下一趟班车追你，你们一家在火车站等着就行。”
　　
　　“好，好。”匆匆挂了电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种喜出望外的难过，我从班车下来，坐在车站台阶等着父亲，不到十分钟，远远在人群中看见一父亲，一摇一愰向我走来，父亲脚从小落下残疾，行动本来不变，走起路来左摆右愰格外显眼。但刚强的父亲一辈子从不求人，有心事压在心里，只有沉默，只有一袋闷烟，烟圈中把岁月耗尽，只是用双手为我撑起一片蓝天。我赶忙迎了上去，父亲没有蛮怨，父亲一向脾气就好，递给我钥匙后只是轻轻唤着我小名说了一句：“明娃，你以后做什么事细心点，干啥事别慌张，别匆忙。”
　　
　　我接过钥匙一瞬间，我语噎了，为了掩饰心酸我只能说到：“爸给你钱买票去。”
　　
　　把一百元钱递过去，父亲用手推了回来说：“不用，不用，你留给小孩用吧。”
　　
　　父亲说：“你娘还在等我，我得早点回去，免得你娘操心”
　　
　　“爸，保证”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唯有小孙子在一旁闹腾，一声声：“再见……”
　　
　　父亲慈祥笑了笑挥手远去，又一摇一幌影子消失下坡的人群中，走向紧邻的气车站，去搭上回乡的班车。
　　
　　三载已过，泪水又一次模糊了眼底。仿佛又看见父亲向我走来。
　　
　　不，那是一座山向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