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潇/也是采菊

时间不是魏晋南北朝，地点也不是陶家庄东篱下，采菊人，也不是陶渊明。时间是前几天，地点是秦安县的千户梁，一个老妇人，在苹果树下（套种着白菊花），在采菊。身边有菊盈筐。 

刚刚下过一场秋雨，菊花脚下发软，站立不稳，山梁上的风趁机把它们按倒在地。农学专业术语叫做倒伏。这姿势，不好看，我们的诗人描写起来会有一点困难。 

但它们还是举着自己的花，仰着自己的脸，努力地开着，努力地白着，努力地灿烂着……有一帮人来看菊花，那个蔫萎的老妇人，还是抬起脸努力地笑着。 

她蹲在地里，鞋子上都是泥。她缓缓站起来，直了身子，扔了菊花，捶腰，上帝之手把一根曲尺捶成直尺。她不晓得陶渊明是哪里的干部、何方的神圣。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悠然。说实话蔫了的菊花都比她好看。 

她撑着腰告诉来路不明的看客：收购站上，收一斤菊花，给两块钱。她还告诉看客：像这样有露水的菊花，收购站，是要扣除水分的……。我们走了，去向不明。老妇人继续摘菊花。山梁上，一定有事物，被摘疼，被掐疼。山梁上，小小的疼，转瞬被风吹散…… 

时代在发展，啥都能卖了，连菊花也可以卖钱了。永远也不值钱的却是那个古老的动作：采，或者摘。包括写诗！

作者简介：雪潇，本名薛世昌，1965年生于甘肃秦安县。1986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现为天水师范学院教授、甘肃省文学院荣誉作家。先后出版有学术专著《文学创作论》、《论文学语言的来历及其使命》、《秦州上空的凤凰一杜甫陇右诗叙论》(合著)、《话语.语境.文本:中国现代诗学微探》(百年新诗百篇导读》(合编)，现代诗歌集《带肩的头像》、《大地之湾》，思想随笔集《帐辽阔》，文化散文《人文定西.自然田园》(合著)，散文集《大地上的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