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县徐洼村农耕文化展馆——它不仅仅是一座展馆
之前不久,听说五营镇徐洼村有个农耕文化展馆。后来,有去过的朋友发来几张照片,上有马灯、平釿、煤油灯盏等我小时见过的东西,也有诸如合绳车、十六两称等我虽闻未见的物品。在强烈求知欲的驱使下,回京前,与五营镇的有关工作人员联络,计划于春节期间抽空去展馆参观,一解我念念不忘的探知之欲。
下面,笔者给大家介绍一些陈列在展馆里的物品,跟随它们,体味那个农耕年代,我们的祖辈是如何走过艰辛岁月的。至于它们在今天的价值究竟几何,相信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我的太爷爷(即曾祖父)是土木匠,父亲年轻时也跟着太爷爷做过土木活,所以,家里的木匠用具也不少——譬如诸如图右的铣货刀——但铣货床却从未见过。经究问,原来,铣货床一般是制作献器、捣蒜罐等兼具平面、沟槽与曲面等特色于一身的器具的工具——这些木活,有专门的匠人从事——土木匠并不用。
80后和90后,应见过麻袋的。有宽而矮的,也有窄而长的(如上图片所示)。现在秦安农村大多用尼龙袋子盛装收获的小麦或玉米,麻袋因其笨拙、厚重、昂贵等因素而被淘汰。由是之故,小时候家里的寻常物品,如今已呈现在展览馆供人们缅怀了。
可见,历史划过的足迹,有时,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缓慢,可能只在转眼间。
哈,这组骡马套装真是太熟悉了!
马夹嘴子、套花、马鞍子、马镫。除了马镫只有在骑马时使用,其他的,是上世纪农村最常见的家畜配件。当然,马在农村用来干农活的毕竟很少,但驴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在这里,把“马”换成“驴”,便再熟悉不过了。
记得每逢秋种季节,父亲就给家里的两头驴各自戴上夹嘴子(即驴笼头),披上鞍子,把种子、化肥往驴鞍子上一绑,再把驴套花往驴脖子上一搭,天还没亮就去下田。
平釿,顾名思义,就是把凹凸不平的木头砍成预设的平面模样,它是土木匠最常用的工具之一。现在是否还在使用,因久居城市,故无法得知了。
推刨一半用优质、耐磨的柞木、红木制成,主要作用是将木料刨削到平、直、光滑的程度。现在,在木工行业依然广泛使用推刨,但随着社会分工在乡镇的深入,农户基本不用了,故在农村已很少见到。
合绳车,估计听过的人不是很多了。据说在农业合作社时期还使用过,后来,这种笨重的劳动就被更轻省的造绳技术代替了。
祖辈们曾经受过的苦难,我们是体会不到的,从这合绳车就能看出来,一根麻绳的形成过程,几乎是用汗水浇润而成的。试想,如果让今天的我们年复一年地用这辆车拧绳,娇弱的身躯能否承担这繁重的活计?参观那天,三个成年人,也未摇动这辆车半点呐。
穿过母亲纳的“千层底”的人,对拧车不会陌生。它是用来制作纳鞋底和上鞋用的麻绳的工具。小小的拧车,用起来十分灵活、轻便。儿时看长辈用它拧绳,拧车转起来,像快乐的音符,又像曼妙的舞曲,跳跃舞动在妇女的指尖,热闹极了。
织布梭,生于80后的我们,真真是没见过的了。不过,我们的父辈却对此物司空见惯,在他们那个男耕女织的年代,身上穿的衣服,无不是用其织就。那种衣服,美观是谈不上了,但一针一线凝聚的都是天伦之爱啊——不穿亲人织就的衣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收获,亦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失去。
那天来参观的所有人,看见这只鞋,无不疯狂了:拿起来,爱不释手。三寸,真是三寸呐。
中国妇女缠足的起源,据说很远很远了。“三寸金莲”,最早出现于元代;到明代,妇女缠足之风进入兴盛时期。那时,人们把裹过的脚称为“莲”,而不同大小的脚是不同等级的“莲”,大于四寸的为“铁莲”,四寸的为“银莲”,而三寸的便为“金莲”。“三寸金莲”之说要求脚不但要小至三寸,而且还要有弓弯。
老家今天还有小脚老太太,但脚的尺寸都略大,目测大多大于四寸,也就是“铁莲”级别。
无论小脚对那个时代人们的审美产生如何重大的影响——连大才子辜鸿铭都对小脚有嗜癖,酷嗜嗅女人小脚——就对妇女肢体正常发育的角度来讲,缠足,无疑是万恶的陋习。
看看,几十年前,农村的记账先生的毛笔字,比之现在的书法家如何?
当票。
这个盒子放在现在没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个铁质颜料盒么——可在民国,这个颜料盒便相当稀奇。不信,百度输入“大德颜料厂”,可查看跟这个颜料厂有直接关系的物品——包括颜料盒——的售价,便知其价值多少了。
除了三种不同式样的马灯外,电子钟和手电筒,相信90后都见过,更别说更早的人了。但无论马灯还是电子钟、手电筒,在未来的时空中,只会是越来越古老的收藏品:虽可能会被模仿,但肯定会被超越。
图片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分别是罐罐茶杯、老式锁、献器。今天,罐罐茶依然是甘肃和陕西部分地区传统茶点饮食,献器已被新式瓷质器具代替,而老式锁则完全成为历史的产物,只有在古装剧里可偶然间一睹其风采。
这把刻有“中国工农红军”铭文的刀,重要的不是铭文本身,而是铭文所承载的历史——“工农红军”四个字可是那段革命历史的见证呵——以及这把刀的使用者个人波澜起伏的悲壮人生。囿于篇幅,在此不多述及这把刀的来龙去脉,以后有机会,得仔细究问一下它主人的刀剑岁月。
旱地犁,老家名叫“gang”(去声),它与耱是农耕时代土地上的双簧。一般地,收割完的土地,用骡马牛驴的人家,就先用gang耕耘一遍,继而用耱把凹凸不平的地面弄平整。使用耱时,把耱平放在翻耕过的田地上,上面站上人(或放个土袋子),由牲畜拉着前进。
在秦安农村长大的80后,90后,对gang和耱该是不陌生了,甚至有不少人还站过耱呢——笔者就站过无数次——那种感觉相当威风,胸腔内甚至有种大义凛然的豪迈。
现在很多家庭也有枹子。在这个展馆里,枹子跟簸箕、水担、梿枷、鞭子、刮耙等一道,成为资历最浅的小字辈。
折叠式灯。
成语“半斤八两”,是旧制与新制对一斤的衡量标准不一而产生的。这个词多含贬义,但其所蕴含的道理却是价值中立的。新中国成立之前,一斤就是十六两,半斤便是八两;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十六两制在计算的时候有些不方便,才改成现在的一斤等于十两。
关于十六两称的典故及其称杆、秤砣、十六颗准星等所包含的文化精髓——中国文化哪有不博大精深的呢——有兴趣可自行查阅,在此不多述及。概言之:称虽小,可以称人心;利虽高,不取无义财。
徐洼村坐落在拥有8000年文明史的五营镇,而据考证,出自仰韶文化的人头瓶则是8000年文明的点睛之笔(展馆陈列的当然是复制品啦)。这件人头瓶作为大地湾的奇迹之一,被众多考古学家解读。因为其将近6000年的悠久历史,因为其蕴含的伟大艺术成就,更因为其所承载的人类惊人的文化渊源,使大地湾人头瓶成为当之无愧的国宝级文物精品。
这些家具,现基本被塑料、铝等制品代替。
认识风匣吗?你家用过风匣吗?
对这两个问题回答“是”与“否”,足以表明回答者出生的年代。不认识风匣的,是00后;这时,农村用电已经相当普及,并鲜有停电的现象,故,其一出生,见到的都是电吹风,风匣自然是没见过。家里用过风匣的,是80后及更早的人;在农村用电之前,风匣是家家户户必备之物。
风匣就是做饭时用的“鼓风机”,一拉一推把风送到灶里,吹得灶里的火呼呼作响,火头旺饭才能做熟,菜才能熬好。
PS:我们这些可怜的80后,赶上了一个变革的时代,说起来好像见过很多东西,但用起来又好像对它们很陌生,尴尬~~~
展馆一角落悬挂的画,其作者还健在。
据说,展馆中陈列的很多物品,都是这位大妈家(婆家)提供的。
能将一只绣花鞋、一张当票、一个手电筒、一个马勺等不用却又不弃的人家,除了说明其有心,更说明他们与众不同的文化认知水平。这样的人及人家,实属少见又难得。
听那天带我们参观的五营镇有关工作人员讲,徐洼村农耕文化展馆是五营镇“美丽乡村”的建设成果之一。听完当地人员对近年来乡镇建设的构思及展望,深深被他对家乡的热爱所感动:原来,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建设后面,都是呕心沥血的艰辛付出!
笔者之所以将一个村级小小展馆如此详细地介绍,是因古人云:“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鉴,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在拥有8000年文明史的清水河流域,透过历史的烟云,我们可以深深地领悟到,一个地区或一个民族的生存与发展都是离不开精神力量的支撑的。我们要致力于经济,更不能忽视文化对人类社会的重要性。可以说,一个没有任何特色的乡镇或城市,是没有灵魂的;只有当一个乡镇或城市在传承古今的基础上迈向未来,才不至于成为历史发展中很快滑落的一颗陨星,而会久经岁月而不老、而不消失,就像大地湾文明之于整个人类而言。
如何让精神文明得以传承并发扬光大,除了创新外,我们更要学会保持历史的延续性和完整性,建立一座宏伟的博物馆是,建立一个小小的村级展馆也是,而后者,才是文明的根源所在,是鲜活的:真实而不做作,具体而不虚伪。
可见,我们只有继往,才能更好地开来。因为,以古为鉴,可以知兴衰;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难道不是吗?
徐洼村农耕文化展馆,在人类历发展的长河中,不仅仅是一座展馆,而是能让我们缅怀过去岁月,并放眼未来的发展方向的丰碑。谢谢其带给我们的思考,并让我们懂得,什么才是一个乡村是否美丽的纵深评判标准!
- 上一篇: 王生喜/母爱,我最浓郁最无法割舍的一缕乡愁
- 下一篇: 王托弟/记忆中秦安老家的正月十五
初次见面,请填写下信息吧:
相关文章
秦川/秦安县潘家屲,我的家乡
从亘古走来的黄土高原,一路经受日剥月蚀、风刀霜剑,以及无数次雨水的冲刷,最后沟壑纵横、墚峁捭阖。在条条无以计数的山梁纹理里和急缓无度的山坡陡洼上,我的家乡默然存在。我的家乡,一个叫潘家屲的自然村落:背...
秦安县燕家湾菩萨庙重建碑记
诗曰:大陇延甘陕,九龙分脉来。支山多圣地,毓秀仰莲台。燕家湾村,座落于九龙山分脉,历史悠久,人杰地灵。齐家文化,新石器文明;出土文物,示于馆庭。千年迁变,历代昌兴。耕读传世,物阜民宁。菩薩灵庙,始建大...
- 最近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