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彬|地菽儿

每当麦子成熟的季节，乡间地埂、路畔到处散布着这种小小的花朵。细细的枝蔓、小小的叶片，怯怯地在地上蔓延。紫色的小花朵散发出奇特的清香。它是故乡天然的香料。正因为如此，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百里香。

这是一个种特别耐旱的植物。炎夏酷暑，遍地的麦子金黄，许多植物在烈日之下卷曲着叶子，只有它愈加精神，香气四溢。那时候，奶奶在割麦回家的路上总会顺手拔几把，拿回去晒在蒲篮里，最后很仔细地装进罐子里，成为炝浆水的最佳佐料。

小时候，吃白面的日子是有数的。家乡管面条叫细面。因为当时化肥尚未应用，所以小麦的产量是极低的，而且生长期长，所以种植面积也小。麦子面是细面，就像城里人一样，所以格外珍贵，吃细面往往是逢年过节或者来了亲戚等重要的时刻。

那时，村里那家做细面全村都能闻到。清油、浆水和地菽的味道会在村子里久久弥漫不去。正因细面是稀罕的，家庭主妇做起来就格外认真，带着一种神圣和敬重的感情，像完成一件艺术作品一样去做这一顿饭。擀面是细致而复杂的，那时的人饭量大，所以一次要擀好几大片，擀完还要晾，晾得差不多就拿菜刀细细地切。下饭前要把浆水炝出来，把胡麻油倒到烧热的锅中，待油冒出热气，撮一撮地菽儿放入油中，再倒入浆水，"噗哧”一声，香气就伴随着沸腾的浆水散发开来了。

现在，家家都吃白面，但人都变忙了，几乎没有人再能这样认真地来做面了。许多家庭都压了干面，到饭时候胡乱一下，一顿饭就解决了，也没人再去采摘地菽儿了。没人理睬的地菽儿显得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