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 | 一定是特殊的缘分,让我们拥有了这片热情的土地。
计划很久的老家之行终于落到了实处。
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母亲一直在漂泊,最近几年都是由我来照顾。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了,就像小孩子一样,出趟远门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今年,趁着夏至深深、气温适宜、我也有闲,了却一桩我一直未了的心愿,就是把多年失修的“老屋”重新修整一遍。
老屋,承载了我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家人康健、孩童满院、各有才艺,祥和人家的景象镌刻在我的脑海。
父亲教了一辈子的语文,古代文学信手拈来,对孩子们的影响更是潜移默化。记得当年的小院,每年年关都有父亲带着哥哥们轮流写对联,互相比对、互相欣赏,诗词大赛更是家常便饭的事了。
彼时的老屋,不是墨香便是书香,就连燕子每年回来都要在此筑巢安家。
如今,老屋没有人长期入住,经过数年的雨水冲刷,已经颓废得惨不忍睹了。
维修老屋的事由我筹划,一步一步在完工,包括材料采购、人工集结、给水、用电、饮用水,都要一一去协调。
看着老屋从一推门的杂草丛生到一天天变了模样,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盛夏的午后,骤雨初歇,连续冲刷着整日来高温酷暑所带来的戾气,让人清凉了不少。
老家的雨是会传染的,大雨过后肯定是小雨不断。我常常会坐在屋檐下,看着雨幕从刚刚修好的新型瓦片上一泻而下,很凶、很猛、很有气势,不像以前的老砖青瓦承载水的样子很柔、很美、很慢,给人感觉雨下的很小、很久,好几天都不会放晴。
回头看看雨中摇曳的大红杏,熟透了,喝足了水分散落了一地。远处偶尔传来的“布谷”声声,越飞越远,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去了。还有老屋上空飘绕的炊烟,像婀娜的女子,很甜、很美,深思过后是悲伤。
从小到大、我的老屋承载着多少家人的欢乐、苦楚和悲欢离合,叫我如何望记你——我的老屋!
新冠疫情已有三年之久,大家早已习惯于日常出行的口罩模式。尤其每次暴发,都让人毛骨悚然。在一线抗疫的亲人,总让人放心不下,非常理解他们每天的不容易。
这次的回乡,本想维修老屋后即可返回,可疫情再次肆虐我生活的城市,它又一次被封锁,回不去了,只有备好了各种日常生活用品,准备在老家清闲下去。
闲暇时间,可以不戴口罩出门,去享受大自然赋予我老家独有的气候,湿润、宁静、温暖。
以往不同的是,每家每户的新房修缮得可以跟城里人的别墅相媲美,既宽敞又明亮。目及之处,有那么几个我还能认出来的老人在闲聊,也显得很悠闲的样子。
在我的记忆里,到了盛夏的这个季节,正是一年的麦收季,大人小孩都忙得不可开交。晚上的麦场上,总有撵不走的小孩到处捉迷藏。
现在整个是相反的,孩子们都不见了,跟着家长进城读书去了,有那么一两个会说普通话的白晰小孩,我显然是不认识,后才知道是我小时候玩伴的孩子。
取而代之的经济作物是满地的花椒树,红彤彤的果实挂满枝头,甚是喜人。
行至村中“彩苹”家的后院,那棵代表我们一代人记忆的老杏树,像极了耄耋老人,孤寂地站在那儿,时时等待着主人的到来,让我想起当年为了捡几颗树上掉下来的杏子被大黑狗追逐着四处逃散的场景。
聚集在老杏树下的玩伴,至今不知都在哪里生活,你们是否可好……
往远处走走,便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的自留地。
父亲虽然是教师,因家里孩子多,他的工资远远不够家人的日常开支,常常要开僻一些荒地来补贴家用,去种一些粮食。哥哥们跟着父亲干累活,我一大早提着干粮,慢跑着去地里送饭。
常记得父亲摸着我的头说:“我的娃,我知道你也没有吃,跟我们一起来吃吧。”
我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其实,我早就饥肠辘辘了…….
在我的记忆里 ,隔壁的隔壁娶来了一个新媳妇,名叫桂兰,姓什么无从得知,是从天水中梁经人介绍嫁过来的,据别人说她有点“瓜”,就是有点傻的意思。
听说桂兰来到这个家里,总是缺衣少食的,天天在地里干着重体力的活儿,简单、纯朴、任劳任怨,好在生下了一儿一女,都长得非常好看,这对她来说生活才有了一点点盼头。
可老天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小儿子在三岁多的时候,因没人看管,误喝了饮料瓶里临时存放的农药,没抢救过来。这致命的打击、无疑对她来说是雪上加霜。
后来 ,因我上学、上班,也就了解的很少了。
时隔多少年过去了,这次我回到了老家,因隔壁叔家的房子拆了,桂兰家和我家不绕路就能往来,我刚进门的第一时间,就看见她的身影。
她穿着别人送的衣服,很不合体,颜色也不适合她,映衬在她黑黄的皮肤上,显得苍老了很多。她能准确地喊我的小名,也知道我家大大小小以及每个人的名字和现况。
桂兰自言自语,说到庄子里的每家每户,精准到某个人身上发生了怎么样的故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曾有半点虚假。她一直不停地交错混杂地说着,甚至还有重复。我忙着手头上的活、有句没句地倾听着。
在她走出大门的瞬间,我不禁给老娘唏嘘,她的记忆怎么如此惊人之好,一点也没有感觉出她有什么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再后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来我家两三趟,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在她他身上所发生的不幸,伤心之处也会落泪哭涕。
她不知道名利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等花椒收完了去北道旅游一趟,顺路回趟娘家。
她还说:“女人千万不要把灰背(没本事)的男人找上,否则就完蛋了。”
我看着她既可怜又可爱的样子,让人感慨万千。
有时候碰上吃饭了也给她吃,再给她一些钱花,让在门口买点小吃,她低垂着脑袋看着我,表示感谢,也知道我是庄子里对她最好的人。
唉,人生充满变数,不知下次回家桂兰又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愿没有人欺负、嘲讽她,让她一直生活在真实、原始、简单的快乐中。
回老家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长眠于故园的父亲和老弟。
平日里都是急匆匆燃点纸钱和香火即便离开,去赶往下一站的工作岗位,这次与往日不同。
因有很多的闲暇时光,起早的日子我都会“竹杖芒鞋,轻胜马”地去爬山。步行至半山腰的密林深处,蝉鸣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它们时而相互对唱,时而一起齐鸣,时而一小只高唱着飞过树林,惊动了所有的伙伴,顿时“za、za、za……”一片哗然,整个林子都沸腾了、活起来了。
清脆的鸣叫声似乎要和这酷热难耐的夏季一拼到底,我有時也学着蝉鸣声叫几声,暗自窃喜地离开了。
一路目所及处,有着各种有名无名的野花,也有娇羞明艳的现代人工随意种下的装饰花,混搭在密草丛生的道路两旁,稍做停留,便就有了一大把漂亮的花束。
我将采的花束整理出好看的样子,放在父亲和老弟的坟头,静静地坐在坟前和他们对视,恍惚间,我又回到了他们在的日子,和他们一起谈笑风生。
也许,一定是特殊的缘分,让我们拥有了这片热情的土地。
真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能经常回一回故乡,见一见旧的人,尝一尝故乡饭菜的味道。如此,我的人生,即有来处,又有归途。
王丽,笔名王桂丽,甘肃天水人,现居兰州,工作之余喜欢一点小文字,崇尚浪漫主义,希望在自然中寻找生命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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