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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亮洁|怀念我的外公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2-09-01 23:18:18 969 浏览

外公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外公离开我已经二十年有余了。二十年的光阴,足以淡化所有的记忆,但我对外公的思念,却与日俱增,愈来愈烈,每每忆起和他相依生活的点点滴滴,总能让我在浮躁中获得片刻安宁。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计划生育,犹如一场暴风骤雨,作为家中的第二个孩子,显然不能正常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许许多多和我一样的孩子,要么寄养,要么送人。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刚出月的我,被长辈们用提包提着,送到了外公家。

在外公家,在外公的陪伴与呵护下,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外公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打我记事起,总是穿白白的衬衣,上套一件整洁的毛衫,再穿上蓝色的中山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印象中,外公极少生气,总笑着用充满宠溺的目光看着我,看我闹,看我笑,看我吃饭,看我睡觉,看我慢慢长大,外公走后的这么多年,那样的眼神,再无第二个人给予过我。

现在,我才明白,外公的模样就是人们常说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是一个男人最高的修养。

外公年轻时,是供销社的会计,算得一手好账,打得一手好算盘。听妈妈说,外公左右手同时拨算盘也不会出差错,可惜我未能亲眼目睹。后因身体原因,外公提前退休了。

即使退休在家,即使活动不是很灵便,我也从未见过外公邋遢过,他依然保持着严谨自律的生活习惯。每天早晨都会晨练,回来后吃早饭,定时听收音机,定期请村里的师傅帮忙剪头发。

由于腿脚不太方便,外公是坐在炕上吃饭的。他有一个专用的小饭桌,吃饭前,先将小方巾盖在腿上,再摆上小方桌,方才开始吃饭。只有我,才能和他同一桌吃饭。

外公的收音机,是一个蓝白相间、极其简易的小方盒子,有一根短天线,两个旋钮,一个调声音,一个搜索频道。每天晚饭后,外公坐在炕上,打开收音机,开始收听广播。搜频道时,信号之间的干扰,会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年幼的我,一会儿靠在外公的身边,一会儿在炕上打滚,并不在意电台里说了什么,而那个电流声却铭刻在了脑海里,以至于之后的很多年里,只要听到类似的声音,总会有莫名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久久不能自拔。

上小学时,有一次写作文,题目是“我的愿望”,我写了希望给外公买一个半导体收音机。那时的我,不懂半导体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应该很高级,至少比外公的那个要好用的多。时至今日,我的愿望依然只是一个愿望,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小时候的我,很贪玩,外公非但不制止,还会陪我玩。

我和小伙伴经常玩绊炮的游戏。就是下过雨后,挖起泥巴,捏成碗的形状,然后举过头顶,甩在地上,碗底就会被冲出一个大洞,谁的洞洞摔得越大,谁就能赢得更多的泥巴。此项游戏的胜利者,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因为外公就是我的场外最佳指导,他教我怎样捏出的碗能冲出大洞,比如碗边要薄一点,碗底要收得紧一点,诸如此类。

邵亮洁|怀念我的外公

夏天,我最喜欢打猪草,约上小伙伴,提着大篮子就出发了。只要我一走,外公就拿着小板凳,坐在大门口,一边乘凉,一边等我回家。我习惯到家门口的第一眼,就看到外公。我一边炫耀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边接受着外公的夸赞,然后,我提着猪草,外公提着板凳,我们说着笑着,一起回家。

外公一生与世无争,活得从容淡定,他明净澄澈的处世态度,对我影响至深。

长大后,在经历了工作、结婚、生子等一幕幕人生大戏之后,在充分领略了成人世界里的纷纷扰扰、尔虞我诈之后,我依然相信这世界是美好的,就像外公曾经为我撑起的那片天空一样。

和外公相伴的七年时光,如一壶轻温的美酒,丝丝落落,于风中,缓缓地,缓缓地流淌,日晒霜降,花落花开,虽平平淡淡,却历久弥香。

七岁那年,我被父母接回了家,家里有爷爷奶奶、姐姐弟弟、爸爸妈妈,他们都是我最亲却又最陌生的人。初来乍到,我不再是那个有恃无恐、唯我独尊的小丫头了,陌生的环境让我变得惴惴不安、无所适从,我性格里敏感和极度缺乏安全感,可能就是在那时候形成的。

而我的外公,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才适应了我们分别后的日子啊。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

从此,周末成了我最期盼、最欢欣雀跃的日子。在邻乡工作的舅舅,每个周六上午会用自行车载着我到外公家,周日下午再载着我回来。当年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承载了我太多快乐的回忆。

再后来,我学会了骑自行车,寒来暑往,每个周末,那条连着父母的家与我内心的牵挂的公路上,总会出现少年骑行的身影,略显单薄,却有风一般的速度……

记得有一次,是一个雪后的晴天,我照常去看望外公,自行车的后座上,放着两盘鸡蛋,妈妈担心碰碎,在蛋壳中间夹了很多麸草。阳光照在积雪上,刺得眼睛生疼,我骑得小心翼翼。突然,身后传来大卡车的喇叭声,慌乱中,连人带车摔进路边的水渠。好不容易到了,外公看着摔得一团糟的鸡蛋,一阵惋惜。看着外公从杂乱的麸草中,艰难地挑出流剩下的蛋液,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往事历历在目,虽已苍老,却从未消逝。自外公走后,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小山村,便很少再回去了。很多次梦回外公家,看到家门口荒烟蔓草,好不凄凉,醒来后已是泪湿枕边。

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

如今,而立之年的我,已初尝人世的艰难与无奈,每当伤心失落,总会仰望星河,天空中那颗最亮的星,好像外公的眼眸,在遥远的天国,静静地注视着我,还是那样眼里带笑、满含宠溺——那将是我,继续前行的力量。


作者简介

邵亮洁,女,甘肃省秦安县王新小学英语教师,热爱生活,喜欢文字,希望用朴素的文字留住过往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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