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霭白云 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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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明祥|北山往事

郭明祥 郭明祥 . 发布于 2021-05-27 04:46:19 3412 浏览

      在过二天就是中秋节,丑娃在店里正在招呼客人,门外快递哥送来一纸箱,丑娃打开一看惊叫起来,“哇,核桃!”谁送的,丑娃细观地址是北山老黑爹儿子寄来的。老黑爹是谁?丑娃打开尘封记忆,北山往事仿佛如昨……


      七十年代初 ,关中西府这一带的农家,十家有九家缺吃少穿,特别是青黄不接的时侯,一到冬季农闲, 附近周边村里的农家不仅缺吃,还缺柴火。他们要赶在大雪没有封山之前进山割柴季节,割柴是个力气活,一车足有一千多斤重。年轻力壮的男人们便满山满洼砍割柴火,偷偷的拿去岐山或凤翔集市换些油盐钱。一种原始的以物易物,交换的生活生存方式。于是父辈这代人进北山割柴火久了就成了习惯,也有川里农妇巧手织的粗布床单拿到山里换粮吃。


     老百姓居家过日子,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为首当其中。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北山成了平川大坝人讨生活的地方。在父辈们的眼里山里俨然变成了聚宝盆。不仅有粮食,还有川里没有的柴火。有时运气好父亲还会带些核桃,山梨之类惹人口水的山货。


     丑娃心中常一个疑问,人们都说大山里贫穷,为啥有粮吃呢?一位常去北山卖菜籽老汉嘴中听说到“两亭寺、崔木、鳞游”等地名,地广人稀自然粮食多。从那时起北山在丑娃心中充满神奇与向往。


     丑娃家的居雍河川地,在七十年代,残疾的父亲抚养一家六口人。除了母亲,姐,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全家人全靠父母挣的工分,分得口粮和柴火,每年除了队上分的断顿口粮和少量的玉米秸秆外。一到冬季,不仅缺吃,还缺做饭的柴火。小雪前后,丑娃的父亲把目光死死盯在北山!邀三五邻居人结伴而行。


 进山一般要二三天时间。父亲带上母亲做的锅盔馍,一人拉着一辆架子车,一般午后出发,去时,备好绳锁和大砍刀、火镰等。最重要的一件事,在车的尾吧下,用铁丝固定一个废旧轮胎边圈,当刹车来用,还在车尾撇一把木制灰栅栏,是割柴火用的专用(土语叫咬椅)一是能多装,二是平衡车身。


    也就是丑娃父亲走后一天的午后,队上年轻力壮亲房邻居,满祥哥,黑就哥,海全哥在村口集合也去割过年的柴火。大雪封山之前,这也是他们年前最后一次进山,其中有父子组合,或是兄弟组合,已整装待发。


    那年15岁的丑娃是家里的长子,虽说家境贫,体单力薄,但人聪明机灵,看别人进山,心里难免痒痒的。


      丑娃看见村口集聚准是进山,笑着对海全哥说:哥,进山时,把我也带上,”大伙笑了,又吓唬说:好,把你带山里换袋麦子回来。”


      “山里有蛇,怕不”


      “不怕,老师说过,蛇在冬眠”丑娃坚定说到。海全哥一看吓不住说到


      “好,给你娘说一声去,咱们立刻出发”


       丑娃一蹦三尺,进门给母亲说:“娘,跟他们进山寻割柴去。”没等母亲狙挡话说出口,丑娃一溜烟奔出大门,跟随车队己经出了村口。


      四五户组成车队顺沿西宝北线向西二里,再向北是通往北山零号柏油马路,马路两旁护路林,像一排排脱去衣服士兵,倔犟而悲怆。整齐排列着,延伸到路的尽头。偶有鸟儿在光秃秃树上飞来跳去,唱着他们出征的战歌。丑娃远望卧佛般青灰色的山峦,廷伸云端!心想父亲肯定在那座最高山上呢?


     不到半天的功夫,丑娃他们走到了山脚下,丑娃已为能很快见父亲,有些疲惫,语言中有些抱怨,急切说:“海全哥,不是进山了,怎么还没到,”一路不停问。海全哥年龄大,又多次进山的经验,又有威信,他自然成然成为这次割柴火的领队。他似真半假开着玩笑地说:“你要是嫌远,自己返回去。” 大伙一阵喜笑


    而丑娃此时好奇心像气球扎了一针般破灭,无心赏景,一路徒步,一路沉默,继续前行。年龄稍大黑就哥又哄着说:“丑娃,看你翻过这道梁会看到你的爸了。”


     就这一句话,瞬间,丑娃像打一针鸡血,倍来精神。


      丑娃那里知道,那时家家户户都进山割柴。川口河属于浅山,山上柴火让附近乡亲割光了。只能向再远点邰家山村,一般傍晚时分,他们才能赶到了邰家山村。


      他们一起进了羊啊沟镇。这里有新建的军工厂。远离城市保密性好而选址! 镇子里街道像一条瘦干的扁担,旁边伫立一排排不高的办公楼,办公楼的对面就是陕西省红旗化工厂,厂区青砖围墙,门口戒备森严,更加神密。


      再向前行进,灯火通明办公楼和招待所,电影院,单身宿舍楼,职工食堂,仍然矗立着一座座青砖灰瓦苏式建筑,外观冷峻简洁而神秘,丑娃感觉到在这深山的建筑比县城还洋气,很有气派。这里一切对丑娃来充满了新奇,但此时他心里只有一念头,想见到父亲。


     于是,他们一行从羊啊沟村中拐向北边走向邰家山村,途经宋家塬村是条窄小的沙石路,丑娃只觉得山路,拐来绕去,盘山路坡陡弯急,很快走出一身的热汗,赶了二道几乎折叠成平行线的急转弯,便气喘嘘嘘,汗流颊背!上了马家岭后山路平缓起来,偶尔身旁呼啸而过手扶拖拉机,好像给他们示威似的加大油门飞驰而过,丑娃嗅着柴油味很是羡慕。站在夕阳下塬梁山巅,似乎触手云端,课文中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唯我独尊的帝王气势在心中喷涌!


    静静的山,波诡云谲 ,只见山峦上一排高压线塔架,像巨人直冲云天,挂起彩虹般长线,织成人间的天桥,又像守护群山的哨兵。路上,偶遇三五农人也是进山割柴火的。


     丑娃看着路旁高大古槐树,粗壮的白扬树。回身侧目,沟里槐树林立,曾经茂密葳蕤植被,冬天里变成青灰色的藤蔓枝条。又是下沟、拐梁、绕弯、上一小坡路基平缓起来,前面就是邰家山。


     这个独特山村,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只有一条长满荆棘的窄小山路进去,半山腰松林密布,在如刀斧劈崖壁上凿挖一字排开十几孔大小不一的窑洞,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后边还有通往后山一条小道,前进后退,易守难攻,攻防兼备,进退自如。这里窑洞据说是解放土改时没收一家地主家的,稍大点的窑洞崖壁上,另外还有挖凿防匪用的高窑,但每孔窑洞都烟薰火燎的,不但光线黑暗,还潮湿阴凉。自古以来,山民窑内设计就是炕和锅灶连一起的,取暖做饭一取二得。环境恶劣,智慧生存,川里人常取笑山里人一句笑话,“山棒锅灶连炕”。


  窑洞门前宽不过二十几米下面就是深不见底大山沟,这道沟长宽约三公里,沟底有冒水泉眼,四季水汪汪,四周都是连绵荒山陡坡,长满荆棘野草。但在丑娃父亲眼里就是如获至宝的柴火。


丑娃心中自然不怕,一是父亲前两天就山了,二是这山里头有位善良的白大大。是本家亲房。(方言,伯父的妻子,婶娘的称呼)她个不高,挽绾青丝,一身黑色大襟上衣,裹着小脚,一辈爱干净,老俩口土改前就来了,长年居住在此。做山庄哩(务农),按辈份人丑娃要称大大,。这里成了是乡亲们的歇马店。每天早晨,父亲蹭喝几口白大大熬好的灌灌茶,吃几口柴火堆旁烤白面馍馍。蹭白大大家的饭,已是常事。


     这不他们一行人晚饭时间,乡邻也有自带面粉的,借用白大大锅灶自己做。白大大知道丑娃来后亲自下厨。给丑娃擀长面吃。丑娃在家天天吃秋粮,就是玉米高梁为主食的粗粮杂面。白面真香的,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干拌然窝,善良的白大大,又给舀了一碗汤面。心疼地说,“小伙正在长身体,吃吧。”一通吱溜声后。丑娃丢下碗,站在窑前空地,海全哥指着沟底底晃动的,小小的身影说:丑娃,你看,那不是你的父亲吗?


     丑娃双目圆睁找寻,“在那哒哩,在哪哒里,“你看沟底河边上。”丑娃一声:“爸、爸、”连喊几声在山谷回响。丑姓的父亲抬头一看是儿子,说是迟那时快,没等父亲说完下来,丑娃激而兴奋心情溢于言表,他从飞奔的而来身影像一只猎人追赶免子。只见蹭、蹭、飞下不高的土崖。一口气,接连跳过好层几层土崖。好在不高土崖下边山地是村民们仲夏天用犁深翻过土地,进入腊月后,大雪覆盖后一冻一消,土质特别松软,黑娃踩在上面像踩在棉花包上,摔不疼的。乡里娃的野性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父诧异眼神中看着喘着气儿子这么快就站在他面前。如果他要是从山顶到谷底最迟也要十五分钟时间。


        而丑娃的父亲脚打小时候落下病,丑娃爷爷辈在民国时是家境殷实的地主。也就是1948年夏收后,丑娃父亲去地里运土肥,村里有户人家在娶亲,一声炮声响,小青马一惊,架车狂奔,丑娃父亲脚撇在车后尾小方格中扭掰了。那时兵荒马乱的,大人们也没往心里去,只用土办法酒烧简单整治了一下。时间已久,脚落下病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行动不变。


     丑娃父亲看着援兵到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问道:“我娃,你怎么来了,你娘知道吗?”


“我和海全哥他们一起来的”


“我娃长本事了,好好!”


“你给娘说了没?”


“说过了,我娘知道寻你来了”


一对机灵大眼晴带着自信扑闪扑闪说着。


“饿不”


“不饿,我刚到,白大大就我擀了一案面,爸,白大大家的面真香,


一碗干拌然窝,一碗汤面”


    丑娃说着又咽了一口唾沫,看样子,还是没吃饱!丑娃父亲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回去了,让你白大大给你在擀上一大案面。”


“你既然来了,你就往山顶上背柴吧。”


     说着丑娃的父亲把早己割好大柴火捆分成两个小的柴火捆,他担心孩子没力气,背不到山顶咋弄,庄人笑话,怪他这个当父亲心恨是不。


一边寻思着,一边把二尺多长哨棒像刺鱼似扎进柴捆中央。“来吧,丑娃”娃儿迟早要有长大的一天。


“你要是背不动了,就把柴火捆放在土楞楞边上,歇歇,”


    干了的山柴,蒿草轻,干透了,特别一些枯枝藤条没干透还有水份,背起来份量特别重!


丑娃父亲知道,山蒿子,藤蔓杆,粑粑杆杆,沟里有什么就割什么,当然藤条硬棒棒耐烧,火焰热值高,背起来就是很吃力。


丑娃父亲还是捡了一些蒿草来割,略略加带上一点藤条枝蔓,光是蒿草柴火是捆不起来的。藤条就如一个人的筋骨,多些柴火捆绑起就能站立起来。


      丑娃像匹小马驹腰向下一蹲,肩扛哨棒使劲时,他弓起腰来,父亲在后边帮了一把,丑娃刚开始有点晃动二下,父亲看走稳当了了才收回无奈,心痛的目光。父亲在沟底远远的看见在盘绕的山间小道只有一捆山柴在晃动,像一条匐葡在山腰的毛毛虫,慢慢的蠕动着,蠕动着。就是着不见丑娃的影子。看着丑娃背上山顶身影,一颗悬着心落地了,父母脸上透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丑娃喘着粗气,额头渗出一层层汗渍,红朴朴脸蛋上不知怎么涂抹一道锅黑印,活像花脸猫,随着他一步步前进,一口口喘着粗气,小心脏跳动加快,毕竟他还未满十八岁,背柴火还是第一次。


         丑娃歇息时,沿途找一处把柴捆能放稳的地,和自己腿部一般高的土崖是最好档囗,记下后,第二次依旧在原地体息,此处有土平台长一棵核桃树,这是最醒目的标志。既歇脚又易记住的土台,这样他第二次背起柴火捆时就会容易些。抬起胳膊,用黑色衣袖子擦去钻在眼眶中汗水,他紧锁着秀气水灵的眼晴,望了望码放柴火的山顶梁,一口气直奔山巅打麦场地而去。


     码放好柴火捆,丑娃看着脚一双松紧式条绒面的手工布鞋,也露出脚尖,一条墨粗布棉裤,一件穿了几年的灰色中山装,左侧衣襟下被柴火挂了一个直角形口子。丑娃既心疼,又无奈。他依旧一跳一唱的,衣襟在他身上摇曳着,像风筝,像灰色的蝴蝶。十五岁的丑娃年轻,体力恢复快,很快忘了刚才吃力的痛苦和艰辛。摸摸脸上汗水结成晶体,看山,看水,看村舍,早已忘记刚才肩膀痛。父亲割,丑娃从沟底把一捆捆又湿又重的柴火背上邰家山村的打麦场土台平地。又时荆棘扎破手,镰刀砍到手常有事,没有防护手套护手。进沟都是猴走的路,窄小一肩宽,连柴火带人滚下崖去也有。这对丑娃来说这已经不算难事了。


     丑娃跟着大队人马上山之前,他用平时到附近村庄,田野里有生产队培育过辣椒苗,或是烟叶苗的苗场里,收集有残留在土里塑料薄膜,他拔完猪草时,就天天到外边捡拾些东西,聚少成多后,就交到村上贷销站废品回收点。这一次丑娃一下觉得成了富翁。一下子口袋中多了一位纺织工人,五角毛票,丑娃感觉比父亲还富有!他用这五角钱中2角钱买了一包宝城牌子香烟,本来自己想偷偷的抽,看到海全,黑就哥,八分钱的羊群也有,1角钱的合作烟也行,他们都有香烟,唯都父亲吸一袋老旱烟,这会他想准备把这包烟送给父亲抽。自己还小,不能让父亲在人多处丢了脸面。



 丑娃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站到父亲跟前,从上衣的中山兜中掏出一包红皮包装的“宝城牌”香烟


“爸,给你的,抽去吧”丑娃说着就把香烟递了过去。


“丑娃,你这香烟是从哪里弄来的。”


“反正不是偷的”丑娃笑嘻嘻的回答到。


“丑娃,爸给你说,咱们穷死也不能去偷人,


做人一定要光明正大,偷偷摸摸的事咱不干,戳脊梁骨事咱不干,”


    这时,丑娃对父亲的怀疑有点烦,索性直说。“爸,这是我平时捡塑料薄膜得来的,你放心的抽吧。”


    但丑娃的父亲把烟捧在手里左看看,右瞧瞧,爱不释手。放在鼻孔嗅闻醇香的烟草,旱烟呛人,洋烟爽口。感受这美妙幸福,这时听到丑娃这么说才缓缓的撕开烟盒右上一小口,用左手十指在底部用力一顶,一根白色烟卷破盒而出,随着“吱”地一声火柴着了,丑娃父亲嘴里的香烟也着了,随着袅袅娜娜的烟味,瞬间在山中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着丑娃父亲进入他虚幻的神仙般的世界。此时仿佛昆仑的玉墟宫,父亲就是神!丑娃在一旁瞅着自己战利品,孝敬给了父亲,又看着父亲抽烟很享受的样子,丑姓心里无比自豪,心里特有成就感!


丑娃的父亲干累了,坐在捆好柴火堆上,小憩一会,抽支烟解解乏气,坐在柴捆陶醉其中,丑娃父亲一根烟很快抽完,他把烟蒂扔在割过草的地上,丑娃偷看了父亲一眼,马上捡起地上烟头来抽了起来。丑娃平时也偷偷的抽烟,但没有在父亲跟前抽过。他发现扔在地上烟头还息灭,丑娃嘴角一合闭,“叭,叭,,”吸了起来!烟和这个年级他极不相符。父亲也很无奈看了丑娃一眼说,“小孩子,别惯这坏毛病。”丑娃很快擦灭了烟头。


       丑娃的父亲又说一句,“快掐灭烟头,小心这里老黑爹”


山里的冬天易天黑, 夕阳快要落下另山头时,丑娃父子今天收工,父子俩人各背一捆柴火摇摇晃晃上山了。


     丑娃父亲数着八捆背柴火,又点起旱烟,这一次他没有抽丑娃给他卖的香烟,坐在楞楞边歇,父亲抽着烟一边端祥着儿子,准备弹掉身上柴枝草屑,翻衣领瞬间看着稚嫩的肩膀压出一道红肿血印,丑娃父亲转过身潸然泪下。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的内疚,和亏歉。丑娃却在场边地上捡起己经退了皮的核桃,砸开来吃。核桃在雪半消地面上特别醒目。“爸,你看,这地上还有核桃呢。”孩子贪玩,他本该里教室读书孩子啊,过早的承担家庭的责任,父亲擦了一把泪,心中愧疚,谁让他今生就遇见一个残疾的父亲呢,怪他命苦投错胎了!


    一车八捆柴火!正数着,老黑爹就走了过来,丑娃父亲递上一根烟,说:“老黑哥,请抽烟,”一道烟从老黑爹的鼻孔似龙吐雾喷涌而出,嘴里一股浓浓河南脸说到:“场里空地多,路边可以抽,林子里千万别抽”,着着几捆柴火笑着玩,看来今成绩不错,儿子一来就是不一样,一车柴火提前了一天,后继有人了。“是的,小子娃就是不一样,硬棒的恨,人小也能顶事。”


      老黑爹,是马房村的队长,人黑黑瘦瘦,一年四季黑个脸,特别山外人进山割材,他当时管的就义务护林员,每天出门时,把护标红袖装在左胳膊上一套,旱烟袋手中一握就满山满洼转游去了。因山外的送烟的,送酒的,在他这里门都没有,泼水不进,因铁面无私人们都叫他老黑爹。


     这里本地人少,外来户俱多。这里虽山地,土质肥厚,山地多只要人勤快,不愁没饭吃。河南、山东、江苏、安微、四川、东北的、投亲靠友的,都是解放前逃命山中,邰家山村成他们躲避战乱的藏身之地。地多雨水好,自然收成也好,于是就有的人干脆定居下来,政府分给窑洞,分给土地世代常驻于此。


       晚上住在邰家马房山村喂牛的大窑里。这孔窑确实比别的窑洞都大。又高、又宽又长。是地主家养牛用的。解放后土改没收后做了生产队饲养室。


     于是,这眼窑洞成了割柴火乡亲们免费的歇马店,十几个乡亲挤在大火坑上,割柴回晚了乡亲,又的就靠着坑檐边凑合着一晚的,人乏了靠根柱子都能睡着。进山乡亲有时会爆满,冬季山村晚上非常冷,人畜聚在一起相互取暖,几十头牲畜,几十号人,牛粪味、汗味、脚臭味、混合着草料味,人畜一室,让人有窒息的感觉。人多时,善良的饲养员老黑爹干脆回家里去睡,吩咐丑娃的父亲半夜起来帮他给牲畜添些草喂料即可。


       山村冬夜静悄悄地,窑外北风凛冽,窑内呼噜声如雷,除牛回刍声音。山村的死一般的寂静。丑娃想起课本里的巜卖炭翁》父亲是位“假炭翁”筏薪北山却不“烧炭”,割些柴火只为平日里烧火做饭。


       第二天父子没有下沟割柴火,老黑爹知道要下山,他早早的找到一片没有积雪空地等着,帮助他父子装车。


     山上多荒地,楞边,土崖上长满了蒿柴,细枝藤条,还有马莲草,反正是烧柴火。对于丑娃父亲来说什么都行


         而老黑爹不这么想,还埋怨起来,对丑娃父亲说,“你看尽割些臭蒿软柴火,最粒也就细藤条,拉回这能烧吗,在说来一趟也不容易”


        丑娃父亲笑着:“咱的力气不如人,偶尔也砍些朽了粗壮树木,我夹在软柴火中间,出山时以防路上当地林业局设立的检查站的检查,若发现装有成材林,连架子车没收充公的。”


     老黑爹拎起半袋小米,带上吧,我知道,四个孩子,你们也缺吃。”丑娃父亲想要,还是拒绝,“你也一大家人口也要吃,这怎么行。”


老黑爹说着一把扔在车上,他就一头犟驴,对脾气了,怎么都行,不对脾气一粒也不给。时间久了,丑娃父亲从那以后就和老黑爹成了老伙计,年年往来。丑娃父亲每年进山割柴去必定去看他,往后几年接济不少,丑娃父亲唯一能给的就里丑娃娘织的花格老粗布床单。山里人基本不织布。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要有个礼尚往来。这也就是三秦大地的人情世故。


       一车八捆柴火,粗壮的柴火捆,一个人臂膀揽不过来,多亏了老黑爹帮衬下装上车,车装好时已是中午时分,吃点馍,喝几口山泉煮的茶水,告别黑老爹,上路下山。


  平路还好走,就怕宋家塬大坡。也有在此地翻车的。没有二下子,一般人都不敢下宋家塬陡坡,遇到这种坡,绑在架子车车尾废旧轮胎的发挥了作用。下坡时,丑娃的父亲把车辕把抬高抬起 ,这样才轮胎触底增加摩擦 ,起到刹车作用 。只听见轮胎边磨擦沙石路,沙沙直响,后面乱一道的灰土尘烟。别看丑娃的父亲虽然残疾,这驾车技术确实过人 ,艺高人胆大。下坡后,丑娃看到父亲双腿不停擅抖,汗珠子已经风干在脸上,酸涩得睁不开眼晴。


 一会功夫,车到了羊啊沟镇,父子二人上了路面平坦的柏油马路,虽然路好,但出山有一南天门大坡又成一道拦路虎。这道大坡是当年国家三线建设红旗化工厂时,从山中劈开的一条近道。此处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成善良乡亲们相互“对坡”地方。那时有一条不成文规则、凡是进山割柴火的,管你认识不认识,都会相互帮衬。这种力气换力气活叫对坡。对方人马在主家车的两侧,用准备好对坡绳钩钩住车前梆子,后边二人用力推。慢慢蠕动前行,远远望去像艰难爬行的窝牛。对坡结束后,长辈叫一声:“叔”,年轻的一声:“哥”,相互递一支羊群烟,或宝城牌香烟。或一口水表达谢意。这次好在海全哥他们早早下山,专门停在此地等待丑娃父子,和乡亲对坡出了南天门,一直下坡路,各自撒开腿跑起,一眼看见一望无际关中平原,天豁然开朗,心也豁然开朗!


      傍晚时父子拉着一座小山满载而归。村里西边最高黄土墙是丑娃母亲常常遥望父子归来的地方。站在村口高土墩上远远就能看到,母亲就开始烧锅下面,辛苦一天,进门先吃一碗臊子面。


       父子二人柴火拉到大门口时,已经是人困马乏,寒冬腊月天,汗水浇造两人一身粗白布衬衣,到家门时汗水还从脸上流淌。至今丑娃一想起父亲的那张苍桑的脸,泪如山泉。能吃苦的父亲啊!不知父亲当年怎样把柴活捆是背上山的。


       老黑爹在八零年去世后,两家在没有走动。去年,丑娃收到老黑爹儿子礼物,甚是感动。丑娃心想,在父亲去世六载祭日里回访一下山中故友,他便踏上寻找父亲苦涩之旅。顺道看看当年的恩人。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青山依旧,斯人远去,丑娃感慨万千。


     这里不仅仅有大山厚重,她赋予物质的同时,还给了我们包容。如今,他嗅着父亲汗味,再次体验岁月曾给予他的艰辛。


     路边茂盛的马莲草、沙棘花、酸枣树、柏树、枸树、沙蒿草、甜美的空气透着花的清香。蝉鸣空桑林,鸟儿尽情唱,卧佛般的山峦,廷伸云端!静静的波诡云谲!


       无心赏景,一路徒步,只觉得山路坡陡弯急,六月火辣的太阳,很快走出一身的热汗,赶了二道几乎折叠成平行线的急转弯,便汗流颊背!上了马家岭山路平缓起来。


       此时丑娃意念中,父亲从路旁高大古槐树旁路过过,在白扬树下小憩。回身侧目,沟里槐树林立,植被茂密。下沟、拐梁、绕弯、上一小坡路基平缓起来,前面就是宋家塬。


一路走来,一路感怀,残疾的父亲当年拉着架子车是怎样爬上这陡峭的山路。


     丑娃望着满目青山,泪如泉涌。苍天有眼啊!才有今天五十三岁的丑娃和三十岁父亲相遇在邰家山村的路上。


        一路返回,心中五味杂陈,满满怀念与感恩。愿父亲地下有知,山上长了他柴火,满山蒿材,连绵不断,一望无际。


       入夜,丑娃梦见父亲拉着架子车从姚家沟村进山了。父亲对丑娃说:“你向上走,我在马家岭等你。”丑娃踩着四十年前窄小路基,走啊,追啊!上气不接下气赶到一问?马家岭一位老乡给他说:“你父亲留话说,他在宋家塬上等你” 丑娃拉着家中那辆破旧的架子车,趟过坡陡弯急的盘山路,涉过小溪潺潺的河流,汗水浸透衣衫,脚上打起了水泡!赶到时……


      父亲又留话给路边一棵古柏树说:“我已到十里远的邰家山村,在你白大大家等你。”于是乎,丑娃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直奔邰家山村。一进屋,白大大说:“你爸进门喝了一口水就到东山沟底下割柴火去了。她指对面深宽有三公里山谷说:你看满山蒿柴藤条就是你父亲的最爱!”


     山雾茫茫,道路弯弯,丑娃马不停蹄跑啊、跑啊!怎么也追不上远行的父亲。 恍恍惚惚中一位老人说:“你父亲去了五渠湾修水库去了,听说那里山离天堂很近。


     于是,丑娃站在塬梁,呐喊一声:”父亲啊!我苦命的父亲啊!您到底去了哪儿?恍然一梦,天亮了,他追了一夜的父亲,您到底去了哪儿?


         鸟鸣窗外,晨曦中绵绵的群山映入丑娃流满泪水的眼帘,那年,那山,那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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