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来生，您还做我的娘亲 ……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角落，那里存放着不能触碰的回忆，有快乐有伤感，有幸福有回味。枯黄的思念，漫过深秋冰冷的雨水，嵌在记忆深处，等时过境迁，那些尘封的心事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题记　　

　　母亲离开我们将近一年了。　　

　　在这些难熬痛苦的日子里，我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思想是空白的，灵魂是麻木的，刻意不想去回忆失去母亲的痛苦日子，也不想用文字记录我们最后相守的时光。然而，回忆太苦，痛苦太长，心绪的空白，也难以逃避那一段伤心的记忆。　　

　　去年的阴历七月份，腿脚不便的母亲晚上下床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本来年事已高，加之身体不好，这样一折腾，身体更加吃不消了。　　

　　当时我弟弟和媳妇都不在身边，只有姐姐在家，而我姐也常年在外地工作，在家也是人生地不熟。　　

　　我在兰州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简单询问了一下母亲的病情，一边联系县城的大夫，一边赶快买回家的车票。　　

　　时值七月份，天气炎热，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安排好家里，便打车去赶高铁。　　

　　坐在出租车上，回想起年迈的母亲，不争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往下滚。出租车司机不解地看着我，我便把目光转向了车外。城市的道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边鲜花争奇斗艳。繁华的城市留不住我思家的脚步，眼前浮现的全是母亲的身影。　　

　　赶到秦安老家，一进门直奔母亲房间。　　

　　离开母亲仅仅半个月时间，再次看到她时，她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凌乱的白发被汗水粘在头皮上，见我回来，吃力地看了一眼，似乎轻松了许多。我心里明白，自父亲和哥哥去世后，由于姐姐一直在外地工作生活，弟弟从小不懂事，总是惹是生非，我就成了母亲最贴心的依靠，无论家里的大事小事只要我在，母亲就放心多了。　　

　　由于好几天不能进食，加之摔跤后的疼痛，母亲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了。安抚好母亲，和姐姐给母亲擦洗干净后，我们把母亲送到医院。　　

　　一系列的检查后，由于当时医院床位紧张，排不上号，大夫让我们回家等。看着母亲病情严重，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央求大夫能不能让我母亲先住下治疗，床位我们自己想办法。　　

　　在我们的坚持和努力下，在我医院工作的发小张文琴的帮助下，终于借到了床，母亲在抢救室住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日复一日的打点滴、复查。　　

　　在空气闷热的病房里，我和姐姐两个忙得像机器人一样。我们一边日夜照顾母亲的衣食起居，还要不停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照顾母亲之余，还要照顾家里的两只狗狗。　　

　　病房里都是危重病人，时值酷暑，闷热难熬，我日夜守护在母亲身边，陪母亲一起承受着难熬的夜晚和白天。　　

　　夜晚的医院是沉寂的，我躺在窄窄的陪护床上，汗流浃背，听着母亲沉睡后的鼾声，彻夜难眠。　　

　　我一次次用文字记录着陪护母亲的日子，书写着我们的母女情分。看着我一篇篇发表的文章，看着文章里面母亲的插图，病重的母亲慈祥地笑了……　　

　　尽管我们对母亲陪护照顾得细致入微，用的也是最好的药，但母亲的病情一点没有起色，身上的器官几乎都检查到了，就是找不出不能进食的原因，强忍着吃下去的食物，不一会又吐了。　　

　　日子在一天天祈盼中过去了，母亲的床头我订制的鲜花开了、败了，但母亲的身体还是在一天天消廋。看着母亲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我的心也跟着被一点点撕裂。母亲上一次洗手间更是艰难万分，我俩用尽全力搀扶，也难以支撑母亲的身体，以至于我俩的肩膀和手背常常被压勒的很痛很痛。

　　同一个房间的病人，出了进，进了出，母亲的病却没有一点缓解，而且越来越重了。尽管亲戚、朋友和我的文友老师们在母亲患病期间帮了我不少忙，陪我在医院度过了难熬无助的困难时光，但母亲的病情还是依然如故。　

　　治疗了二十三天没有效果的情况下，县上的大夫也束手无策，建议我们去天水治疗。　　

　　母亲的求生欲望很强，尽管每天痛苦不堪，靠吸氧和营养液维持，但心里对孩子的不舍依然支撑着她的意志。每当她亲手抚养的孙子和孙女来看她时，就像变了个人，精神也好了许多，以至于我们真的以为母亲会好起来。　　

　　我们动员母亲去天水医院治疗，母亲却不想治了，说她这可能是老病，让我们带她回家。　　

　　在大家的劝说下，母亲终于同意去天水治疗。我连夜复印好母亲的病历，并联系我在地区医院上班的老同学世禄，让他帮我先联系一下大夫。第二天一大早，天下着小雨，我拿着母亲的病历，踏上了去天水复诊的希望之路。　　

　　我到天水医院时，老同学已在等待，简单问了我母亲的病情后，让我们拿母亲做的核磁共振片子让主任看。主任也是秦安老乡，详细看了我母亲的病历图片后，委婉告诉我，让我们带母亲回家，好好伺候，再别让老人受折腾了。我听明白了主任的话，知道母亲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　　

　　走出医院，雨下得越来越大。老同学送我到医院门口，我强忍着泪水和他握手告别，然后，一头跑入雨中，任凭泪水和着雨水唰唰而下……　　

　　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我们和母亲共同经历了人生的艰难时光。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冰冷的雨中，彼时的我是多么无助，想起母亲期盼的目光，想起这么多年来和母亲相互依赖、陪伴的日子，想起我一旦失去母亲后……我不敢想以后，任凭肆意流淌的泪水冲去了我多日来的艰难、无助和委屈。　　

　　整理好失落的心情，我哭着给老公和孩子打去电话：那一刻，亲人的安慰是我唯一宣泄的出口。　　

　　本来，我是一个心态乐观、幸福满满以致让好多人都称赞和羡慕的女人，可我要被现实抛弃了，即将成为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这是何其残酷的事情？　　

　　老公和孩子不放心，一次次打来电话，说老人年龄大了，我们也尽力了，生老病死任何人也无法改变，让我赶快坐车回去。　　

　　想到我的亲人还在等我带来好消息，想到母亲还在医院期盼的目光，我擦干眼泪，迎着冰冷的雨水踏上了回家的路。　　

　　要带母亲回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除了难言的痛楚，更多的是对母亲的不舍。我想，如果用我十年的苦力，能换来母亲的健康，我一定愿意！因为我不想让母亲还没好好享受，就离我们而去。　　

　　母亲被接回家后，靠吸氧维持着，每天维持生命的就是一点点冰镇的冷水，还要我们用吸管一点点推进去。　　

　　母亲深感时日不多，就给我们安排她的后事：她还有许多的放不下，有许多的牵挂，尤其是她亲手抚养大的孙女婚期临近，她多希望亲眼看着她出嫁。　　

　　看着远在兰州上班的侄女赶来和母亲执手相看的场景，泪，再一次决堤而出：那是三代人之间无言的告别，是今生最后的握手。　　

　　回家十七天后，在我们大家悉心伺候和陪伴下，母亲经历整整四十天与病魔的抗争，在我们不舍的泪光中安详离去了。 　　

　　母亲生于民国年间，去世时整整八十四岁，她的一生写满了忠诚、善良、勤劳和奉献，把一生的时光给了她热爱的工作、挚爱的亲人，走的时候又把思念留给了我们。　　

　　慈竹当风空有影，晚萱经雨不留香。　　

　　时值母亲一年祭日来临之际，我和姐姐从不同的城市赶来。　　

　　还习惯回家时，往楼上看，那里有母亲趴在窗口盼望我们回家的身影。如今人去楼空，没有了母亲的温暖，只有冰冷的钢筋水泥，犹如我冰冷的心。　　

　　在母亲坟前，一年来积攒的思念终于得以宣泄：母亲，漫山遍野的黄菊花开了，您牵挂着的孩子们来看您了，如果您泉下有知，定会和我哭泣的目光隔空相望。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您贴身的棉袄，您还做我的娘亲……

    王琴敏，甘肃秦安人，现居兰州。有多篇散文和诗歌发表于各大网络平台。从小受家庭熏陶，爱好阅读写作，喜欢唱歌，旅游。愿在平淡的生活中，用文笔书写多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