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祥|南光耀，腊月的天空

　　时光如箭般，“嗖”一下，不知不觉进入了腊月，年悄悄地向我走来。偶翻朋友圈，满满的都是乡愁牵挂。通往故乡的路既是再远，也阻挡不了游子匆忙的脚步。人末去，心已往。
　　
　　远嫁他乡的常老师，发出一张故里蓝天的图片。细看图片，在蓝天的映衬下，山崖上一棵歪着脖子古槐，光秃秃树杈，倔强而悲怆，伸向湛蓝深遂的苍穹。她在图片上配有一段文字“一树成景，却百看不厌！”对，故里对我是魂牵梦萦，百绕千回。世界那么大，就是那一块圣地，生我养我。独在异乡的孤单，常常让我在梦中哭醒。看来思乡的人何止我一个。也就是这张图片，把我带回三秦大地，带回了故乡那片醉人的天空。
　　
　　三秦大地的关中平原，属季风气候，立春前后，深遂的天空，像镶嵌着一块巨大而晶莹的蓝宝石，冷艳艳的深蓝，那是一种刺眼的乡愁，让人旋晕。我呆呆的看着诱人天空，仿佛又听到母亲说：“别瞅了，看久了你会流泪。”不信你试试，真的会流泪。
　　
　　辛勤鸟儿在枯树上，搭一座豪华的空中楼阁，等待返巢的游子，一树的幸福，驱走了冰冷的冬魔。在年末的乡村，虽然说愆阳不暖，心里却温馨。偶尔又雄鸡高唱，狗吠三二声。除此之外，很静，很静，静的掉根针声音都能听的见。我忽来灵感，借云填诗句，蘸天墨，冷风留香过后，便是鼻腔一种冷酸酸的泪儿流淌，那是风儿还春天一缕气色，看天上流云佳人，舞动羽霓裳，微风漫妙的扯起白沙般丝丝云彩，淡淡的，薄薄的，炊烟轻柔地抚摸着村庄，无声的岁月，润润的又温馨了一季流年。
　　
　　久居都市，热闹繁华，但我更爱故乡的恬淡，静默。追思亲情，寻觅母亲的足迹。熟悉的村舍，青砖灰瓦，古朴淡雅。这里有久违的乡亲，有清晰的空气，有禅韵的流云，有悠远，高亢的秦腔戏，有婴孩的哭闹，有少小欢声追蝶的乡间小路。 这里每一声呐喊都是爹呼娘唤。
　　
　　邻人们戏笑声中问候，“你去那里逛，去凤翔县城”，“镇上不是近吗？镇子上货不全，在说龙儿，初三办婚事，一起就置办齐全，龙儿结了婚，也就省心了，了却多年愁心事”。“十几万财礼换来大胖孙子，值了”，邻人戏笑着踦辆电车，消失在一层薄绿色麦子田中，只有风儿带回他的声音。乡间邻人轶闻趣事，有东家的生老病死，有西家的女嫁儿娶。一声声微笑中，给长辈二叔点燃一支《好猫》香烟。不，是磨沙猴，反正都是一缕轻烟，袅袅烟圈在空气中，弥漫出一份难得的亲情。虽说古希之年身体却是硬朗。二叔说道：“回来了，多住几天，陪叔多住几日，我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天。”一声“嗯”后，二叔撩起衣襟，转身拭泪。几多问侯，几多关怀，像是村边汨汨乡泉，在心中默默流淌！
　　
　　“蓝蓝天上白云飘，白云下边马儿跑。”一首经典的老歌，从庄里大喇叭里传出。关中平原，没有马儿奔跑。放眼望去，大地荒凉，百草萧瑟，唯有一往无际嫩绿的麦田，郁郁葱葱着春的生机，马儿拴在庄农户的院中，悠闲晒着太阳。
　　
　　蓝茵茵的海，倒悬在黄土高塬巨人的头顶。有几只鸦鹊似鱼儿一般，在浩瀚无垠蓝天，畅游盘旋。勿高勿低哀鸣几声，落在渠边枯槐树杈，又飞落在麦田中央寻虫吃。它是大自然的精灵，想走近它，聂手聂脚，小心翼翼靠近，只剩百步时，野性十足鸦鹊“唰”的一下，立刻拉响警报，哗啦啦的惊叫起飞，落在两根高压线上。
　　
　　一根根水泥铸造的高压线桩，粗壮的身体，高入云端，一个成人还抱不过来。椐说这几根陪我度过童年的线桩，一直通到甘肃的刘家峡水电站。小时候，从它的身边肆意疯癫的玩耍，挑猪草，也用它做标记，水壶，农具都曾靠着它休息。阡陌里，村里乡亲用它给一块田地命名叫”高压地”，用它也曾经做过界石。
　　
　　每次由天水回家，快到村口时，在班车的窗口，远远看见它立在麦田的中央，一排排，像守护村庄的哨兵，挺拔威武。成了我判断到家的路标。也是最心痛标志，因为旁边紧挨着是双亲的墓地。小时候，邻村走亲戚，小姨常常送我时说：“过了高压电线杆那块地，就是你们村里，你一个人回吧，再送你，就又到你家了”。在乡亲们潜意识里，成了村与村之间，不言自鸣的介桩。在风雨中伫立了半个世纪，伴着春华秋雪，依然风华依旧，坚如磐石。它那雄浑圆壮的身躯里，藏匿着我童年难忘时光。
　　
　　在村口土台边上，摆放着几辈人用过碾盘，虽说苍老斑驳，缺棱少角，伤痕累累，岁月年轮磨秃了它的牙齿，沧桑容颜，依然风采依旧。
　　
　　堡子里的古井，那是村庄人的命脉，曾经有着少女般水汪汪眼晴，现在像个耋耄的老人，张着干枯眼神，依旧在四季中，迎来，送往。
　　
　　废弃塌陷的磨房，没有了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的往日风光，静静躺那里，像是母亲煎熬了一辈的躯壳。这里的一切都像酣睡中婴儿，静谧在我儿时甜蜜的梦中，至今难以忘怀。
　　
　　披星戴月的半生，却把异乡当故乡，如今有行走在人生的单行道。唯有在这里，把自己千疮百孔伤囗缝缝补补。
　　
　　同样的蓝天，不眠的乡愁，写在故里那片透亮的天空，悠悠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