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只是很单纯的喜欢 。”
阿明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说,他初中时就认识了我。他说,他初二那年开学不久,跟着同学到初一一班门口目睹传闻中全镇第一名的山上娃娃长啥样,就认识我了。我问他,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很丑。他说:“...
人们总是费尽心思地要讨旁人的喜欢,或者努力喜欢上一个你极度讨厌的人,可到头来发现,我们并没有被旁人喜欢,也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
我在差不多十岁的时候被我母亲带到了城市里生活。
那个时候母亲每天有十块钱的收入,日子过得相当拮据。我和姐姐都是懂事儿的孩子,所以从来没有跟母亲提过什么奢侈的要求,在那个年月,我眼里的奢侈可能就是六块钱一双的橡胶运动鞋,城里的男孩子都在穿的。
我穿着我母亲做的布鞋到教室上课。
有一天一个老师看到后一点情面都没有给我留,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说我的鞋子土到掉渣,还建议我不要再穿到教室里来了。
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那天被侮辱的具体原因,我只知道我真的很难过,并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穿过一次布鞋。于是,我记住了那个老师,教我数学,姓高。
刚到城里上学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特别差,基本是每周都会被高老师叫家长的那种程度,我母亲没有逼我什么,她知道我需要一个过程,于是算是忍气吞声地被高老师喝令。
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尤其见不得母亲受气难过,她是一个连我父亲抚养费都不要的坚强女人。于是,我跟着上初中的表哥同时睡觉同时起床,几乎是走火入魔地学习,重点是数学。那次的期中考试我的数学成绩考了全班第三名。
我当然是高兴的,第一次真正理解和体会扬眉吐气的感觉,我还告诉我母亲老师会奖励前三名一个本子,很厚的那种,高老师之前答应过我们。然而,在那天的评卷的过程中,她给第一名、第二名、第四名的同学发了那个我一直期待的本子,唯独没有发给我。理由是:借读生不享受校友的捐赠,那些本子都是要奖给有户口的学生。
我到如今也还是想不明白一条正常的逻辑和理由,就像想不明白当时她侮辱我穿布鞋一样。
那天放学,我是哭着借钱买了一模一样的本子回家给我母亲,我母亲看我哭,还以为是高兴的眼泪。我没有说破,不想让她和我一样难过。
再后来,高老师还对我做了许多类似的事情,我也渐渐不去想她的理由,我只是告诉自己:高老师不喜欢我。于是,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曾经尝试过讨好,橡胶运动鞋和全班第三名。然而结果你也看到了,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改观,于是,我说我没必要让所有的人喜欢我,这是真的,但,为自己而努力,也是真的!
在那个冲动幼稚的年纪,我也曾经做过一些让我如今特别后悔的事情,比如在非常寒冷的冬天,我用牙签封住高老师家门的锁孔,或是在他们小区的墙上写上诸如她长得丑之类的秽语,现在想来发自心底感到抱歉并且不值得。
抱歉的原因不赘述,不值得的原因是:既然已经准备豁达到不去讨好一个万分讨厌自己的人,那么为了她背上一辈子的心理负担又是为什么呢?
所以说不值得。
只是让她静静地待在你世界的角落,以此来告诉你:要允许这个世界存在讨厌你的人,并且不要因为别人的不喜欢而折磨自己。
〈二〉
有了童年的高老师案例之后,我对被别人讨厌这样的事情就变得更加淡定。
大学毕业以后,我只身一人到距离家乡两千多公里的广州工作。
在到达广州的第一个月,我借住在同事家,他们待我极好,但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我懂得分寸和隐私。于是,在发了第一个月工资以后我就主动搬离了同事家,自己找房子住。
我拿着那把从西安带来的黑伞,门外的雨很大,像是从某个不高的地方泼下来的一样,我的鞋子和裤脚都湿了,甚至黑伞被雨水击打出的声音都让我有了一丝恐慌,具体是在恐慌什么我也不知道。终于,我在全身湿透的情况下找到了一所住处,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国企员工合租,我叫他大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具体姓什么。
第一天搬行李到住处的时候,他没有让我进门,而是让我把脚套两个塑料袋再进去,理由是地板刚才拖过。我笑了笑表示理解,于是蹑手蹑脚得像个偷人东西的耗子。
住到合租房里的第二天,汗流浃背的热。我跑到电器修理铺准备买个空调,但是太贵没舍得买,最后买了两台二手电扇,一个摆在床头一个摆在床尾。那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大哥进我的房间让我关掉一个风扇。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蚊帐里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电费是均摊的,只能用一个风扇。
可是他房间里的空调二十四小时都吹着凉爽的冷风!
那一刻,我真想摆出河东狮口的架势和他理论,但事实是,我毕竟是一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容身之所的穷人,我需要忍耐和克制。
合租第二周的星期五,我从外地出差回来需要钥匙进门,但是唯一的一张磁卡在大哥手上,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向房东申请第二张。我在回到广州的前一天晚上用微信问大哥怎么办,因为我到达家里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我怕自己被晒化。
大哥让我去他公司找,我说好。
果然是一个能把活人晒得熔化的天气。我提着一个大箱子,坐了四十分钟的公交后到达大哥的公司。
打电话说我到了,大哥回复我说等一下。
于是我从下午的一点钟等到了两点四十分,看着眼前一缕一缕升腾起来的热浪,说真的,坚强的我突然有些想要流泪,很复杂的情绪。我没有再等大哥,有些难过地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胳膊和脸被太阳晒得很痛很痛。我打开手机翻看朋友圈,大哥的朋友圈更新了:羽毛球八号场,爽!
我不争气的眼泪掉落了,我从心底里知道眼泪的复杂。
过了一会儿,大哥打来电话问我怎么在公司门口找不到我,我笑了一下说我先回去了。
挂断电话以后,我擦了擦眼睛,把嘴角扬得很高。
那天晚上我在没有找好住处的情况下搬走了,在宾馆里过了一夜,特别开心,特别开心!
现在想来我都不曾真正怪罪过大哥,因为他有自己的做事方式和原则,而他或许也并不是讨厌我。但是我很理性并且清楚地告诉自己,重要的是:我讨厌他!
我终于从一个被别人讨厌、讨好别人、接受别人讨厌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光明正大讨厌别人的人。
我是开心着的。
我不认为讨厌别人是一件消极的事情,每个人身上都有令我们喜欢的东西,但偶尔也会存在我们忍受不了的缺点,努力适应还是无法忍受,那我选择不折磨自己,远离他。
如今,我坐在电脑前,回忆着曾经发生过的这些旧事儿,对一个坦然接受了被别人讨厌和讨厌别人的自己来说,我是轻松并且感恩的。
我谢谢曾经的那个我善待了的自己,也谢谢曾经的那个我没有让我变成我讨厌的自己。
作者简介
王东旭,高大帅气的水瓶座理工暖男,自由撰稿人。喜欢阅读、写作、网球、旅行。文笔朴实温厚,观察入微,如贫瘠土地上开出的花,自带光芒。作品散见于纯文学与青春文学杂志《红都》《塞上》《金徽》《时代青年》等,出版有《我愿向着太阳生长》、《谁不是咬牙坚持才赢得掌声》。
阿明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说,他初中时就认识了我。他说,他初二那年开学不久,跟着同学到初一一班门口目睹传闻中全镇第一名的山上娃娃长啥样,就认识我了。我问他,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很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