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秦安泰山庙，不曾老去的岁月

泰 山 庙

文/石子

2015，金秋十月，我又登上了秦安泰山庙。

泰山庙位于县城东南凤山之脊，悬壁独起，依山负势，陡峭逼仄。

放眼远望，红墙青瓦，庙宇参差，迤逦而上。山门上“凤山”二字，翩若飞凤，大气磅礴。那两扇厚重古老的大门，漠然俯视着脚底下，红尘中，来来往往蜉蝣般的生灵，和那从来不曾老去的岁月。

穿过门口，对面墙上“霞观叠雪”四个大字。

沿石阶缓缓而上，深院寂寞，苍苔自记着春秋。扶栏拾级，曲折穿行，满目的爬山虎已被秋风染成了红黄，身后的喧嚣，掩于庙门之外。

“熠熠文麟翔龙首，翩翩彩翼翥灵山。”

泰山殿气势轩昂，以其开阔的胸襟，迎接了我这个不速之客。几株三百多年的森森古柏，覆盖了空旷的庭院，枝叶掩映，直抵苍穹。

站在这古树之下，十月的阳光，穿过层层殿宇飞檐，穿过叠叠重重的叶子，明晃晃的照下来，整个凤山便有了金子的颜色，更让人感受到这古木的幽深，繁茂。

眼前就是居五岳之首的泰山爷，听说人死后魂魄皆归于泰山。生命的五道轮回，千回百转，就像昼夜交替，从不会停歇。

行至狭窄凹陷的凤山之颈项，路转蓬莱凸现，牙檐高琢，直插云霄。登上高阁，“闲佩青蛇，蓬瀛一带横秋水。笑骑黄鹤，岳阳几度醉春风。”凭栏远眺，莽莽苍苍，瘦瘦的葫芦河水，绕城而去。

想起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早逝的才子，留下奇妙的佳句供我们吟咏，而他当年“阁中弟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留”的感叹亦成了后人无数次的追问。

念天地之悠悠，叹人生之忽然！

对面遥遥相望的通天门，上书“天地大关”，那“独立苍茫峡云从南北飞起，静观寥廓陇水自东西流来”的妙对让人平添一腔胸怀山川的豪气。山光云影，皆入我眼底，苍茫大地，尽在我脚下。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那是圣人的胸怀和气量,可作为凡夫俗子的我们，久困于俗事的我们，偶尔的登临，哪怕只是这小小的泰山庙，让身心做暂且的放逐，不要惊扰，不要喜悦，亦可弹一弹人间疲倦的味道。

再上，鲁班殿翼然欲飞，洞宾殿开阔超逸。和药王洞，仓颉殿，三法宫，玉皇殿，三清宫一起按北斗七星罗列。

道、儒、佛俱全，道法自然，各具异姿。无量殿前的钟楼里，老钟还在，可那晨钟暮鼓，声播秦川的音韵已很少在耳边悠然响起了。

幽篁丛生，碑林接引。

一台一台，上到天堂有玉皇，玉皇殿高高在上，庄严辉煌，君临众神。“玉颜光照三千界，帝德恩垂亿万年”，皇权至高无上，可天外有天，人文始祖伏羲，被供奉在了最高处，但与其一画开天的功劳相比，与天水香火鼎盛的伏羲庙相比，这儿显得太过冷清。

殿门紧锁，从破损的门缝里依稀能看到，被遗弃的各种牌子，杂乱地堆积在高大的塑像脚底下，蒙了一层层的灰尘。

而伟大的始祖，气定神闲，淡淡地审视着这一切，人间冷暖早已了然于心。

缘山脊再上，长城型通道，领你到制高点——邀月亭。其亭虽小，但居一山之巅，俯仰天地，远吞山光，再次给你“乾坤宁有界，宇宙本无量”的气势。

曾记得上学时，眼前的太平堡上，建有太白祠，可如今被改建成了规模宏大的青莲佛祠，太白祠已荡然无存。那位“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的诗仙，目光总是望向现实之外，望向宇宙苍穹，目光所及之处，他望见的是生命永恒的超越。

“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可“古来万事东流水”他最终知道，人真正值得过的生活，是率性、天真、不扭曲地做自己。可几千年过去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超越呢。

李白的一生在出世与入世间的抗争，最终让人记住的还是他那“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句。千年不朽，更因为他用一生践行了自己的真诚。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山川永远活在世界上，她们带着那些远古的心事，一步一步经历岁月的洗礼，不断走进后来者的生命里。

山风从耳畔轻轻吹过，南小河在脚下涩滞逶迤，远树村烟，夕阳西下。我坐在古老的石级上，听风看水。周围的这树，这庙，这山都比我不知老了几千倍，可我却感觉到我没有他们年轻。

坐在山巅之上，看着这香客寥寥的凤山，想着那历史烟云中的人事，享受着秋日余晖无言的抚摸，就感觉眼前的世界空了，轻了，干净了，也温暖了。

远处水墨朦胧的山，有些孤色，有些冷清。泰山庙，独自苍茫，独自寂静。我，多少年来走马观花，人生在浮光掠影里慢慢消耗，就像尘世中一粒细小的流沙，恐怕最终都不会知道这是否是一次有目的和方向的漂流。

泰山庙，会记住一粒沙的飘落、驻足，和而后的随风而去吗？

作者简介

石子，甘肃省秦安县兴国中学教师。常行走在古老的村庄和在散着泥土气息的田野，爱喝浆水酸汤，爱听满腔豪气的秦腔。同事说我永远是甘肃的小土豆，土的掉渣；我说自己是石子，是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