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祥|腊二十三，母亲蒸花馍

祭灶蒸花馍

往事如梦穿越到了儿时记忆中， 童年是爬在母亲的锅边长大的，从灶台闻到母亲的奶香，在袅袅炊烟里，裹着母亲香喷喷饭菜的清香，闻着酸辣辣臊子面总是把我味蕾引向母亲的锅边。

在陕西关中农村，腊月二十三祭灶过后。蒸年馍是过年一项重要习俗，热气腾腾的年馍，像征着在新的一年里蒸蒸日上，这也是辈辈相传最初的“年味”。

每逢小年送灶神上天，母亲对着灶台上供祭的木版年画印制的灶神，撕掉旧的，再往墙壁上的神龛里贴上花花绿绿新灶神图案，在庄重肃穆中，烧香点蜡，供上麦芽糖果，两边写着:“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的美好愿望。相传灶王爷上天要走七天七夜，糖果是供灶王路上食用，祭灶时，还要把糖果融化，给灶王爷的嘴涂上糖，这样，他就不能在玉帝那里讲坏话了。母亲总是虔诚的，烧柱香火敬拜，以图家庭合睦吉祥。送走灶神开始蒸年馍。

刚踏入腊月，母亲就开始准备蒸年馍最重要的食材，面粉。为了选上好的面粉，母亲会精选上等的小麦，把头道和二道磨好的面粉储存起来，以备蒸年馍用。

过年的花馍是给新年准备的食物，自己吃或是用来待客。也是因天冷母亲蒸年馍时，在腊月二十先要泡好蒸年馍的酵子。酵子对温度敏感，不热不冷，保持恒温。到蒸年馍前一天，待酵母泡好后母亲开始“起面”，酵母加足一定比例的面粉和水，用力搅拌揉匀后，存放在大瓷盆里。这是个力气活，一盆面搅拌下来，挣的母亲气喘吁吁，脸上经常汗涔涔的。因为天冷，为了保证“起的面”有合宜温度，母亲总是大瓷盆放置到热炕上，面盆总和我争热坑，总怕脚触碰冰冷的面盆上。

鸡打鸣时，天尚未亮，村里家家户户传来刀剁案板的声音，铛，铛……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一轱辘，揉揉惺忪的眼晴，等着吃热气腾腾的第一锅年馍。

母亲手巧，有普通年馍，也有菜包、肉包、糖油包……平日里，母亲还会蒸小花馍，那家小孩满月，蒸一笼曲莲馍，就是莲生贵子的意思，图个吉祥，就是像一条莽蛇盘起，在馍上做上好多手工的小花，有花有叶，栩栩如生，蒸熟之后再涂上红绿黄颜色，好看又好吃，总能勾起人的食欲，这就陕西特有面食民俗之一。还有老人过寿，把馍做桃子样子，十二个月十二个馍，年年有今日，|红白喜事都蒸馍。

心细的母亲，为了不让太大的蒸气侵湿年馍，会给大竹筐里铺上麦杆，再加一层白布，将年馍放在上面，立刻满屋的热气里弥漫着白面馍的清香味。那年月物质匮乏，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白面馍，这一天，村里的小伙伴们吃着年馍，高高兴兴奔走在屋里屋外玩耍。

曾记有一年蒸花馍，也是小年腊月二十三，母亲在前屋炕上，揉面、剁面、撺馍制作，我负责烧火，大姐负责照看锅里沸腾的水，等着年馍进锅，我和大姐一锅连着一锅的蒸，忘记给锅中加水，在我拼命加火中干锅了，烟雾裹着蒸气散发着呛人气味，想吃的白面馍变成黑馍，蒸馍变烙馍，烧红的大铁锅红的像红太阳。我看着眼前这一根二尺长的烧火根，想起那天成了母亲惩罚我的执法棍。母亲脾气瞬间爆发，变成烧火的丫头杨排风。母亲天怒暴揍我一顿，吃了几天蒸糊的馍,一股烟薰味终生难忘。母亲，我还想吃蒸糊馍。天堂有吗?

一年四季，在忙忙碌碌中等的就是大年初一，庭院梅花含苞待放，给这萧瑟的冬季重重的抹了一笔热情似火的腓红，香艳满院。墙角的迎春花，姹紫嫣然。最难忘的还是母亲剪的窗花，新年晨光照亮窗户，五彩斑斓，鲜鲜牡丹，紫色杜鹃，金丝菊花，垂涏桃子，憨态可掬猴子，唯妙唯俏，一个个鲜活生命一直活在我的记忆中，温馨永存！

大哥点爆竹，一声声震天响过，浓烈硝烟香味里，胆小孩童掩住耳朵，在惊喜中欢快的尖叫。母亲做的酸辣辣臊子面飘香满院，弥漫了整个村庄，炊烟裹着酸辣清香弥漫了湛蓝天空，那是母亲的味道，如今我只能闭眼嗅眠，把口水直咽，怀念远去的从前里，把母亲深深怀念。

大姐把艳红的春联贴在门框上，你看那是春羞冬的红晕，一家人在欢天喜地中把家园妆扮，桃符映庭院，春回大地祥合温馨。千年传统的习俗，请门神护佑家园，秦琼、敬德左右两边贴门上，他俩奉旨保佑家人的一年平安。五彩五色门旗在风中猎猎飘荡在门楣，一色代表一福，福禄寿喜财，五福临门的美好祝愿。如风往事，悠悠的岁月，如今何处寻觅如梦的家园。

又是一季问乡愁，聚家团圆，张灯结彩，在民俗喜庆年味里，我只能独醉在思母之中，嗅眠在声声的新春祝福里，圆月浩空，那是母亲手中捧出花馍，远处我又看见母笑着向我走来，梦中笑醒时已是春意盎然。想想那时一个年过下来，全是母亲一个人忙里忙外，那些远去的身影，只能在梦中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