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祥|灯笼照亮童年

　　正月十五，傍晚时份，关中平原小灯笼就点亮村庄房檐，大门，映衬着鲜红的春联，角角落落，仿佛白昼。
　　父亲嘴里说着：“凉外甥挑灯照舅(旧)。”我盼望着早点着舅舅家送来灯笼。各式花色，光彩夺目。有八角灯笼，穗穗灯笼（陕西土话续续灯）兔子灯笼，莲花灯笼，还有像陶罐型火蛋灯笼。
　　八角灯笼亮度好，四面方型，上三角面。边有棱型。每次，好的都让霸道大哥第一个先点上，挑着玩去了。穗穗灯笼，虽光线暗，但好看，周围竹子编成圆型，用粉红的粉莲纸叠个两头斜平面圈桶，顺圈糊簇成的圆柱型，圆柱型上半部，箍一弓型竹签，上面绕着花红柳绿的彩纸，下面糊着用绿色长条穗穗子，像春姑娘裙子。兔子灯顾名思义，照兔子样制作，有个长方木底坐，四木轮子，前面一细麻绳，是弟弟的，白纸糊饰，上面绘有兔子爱萝卜，白菜，一般挂在门楣的是用绉纹纸做的火罐灯笼。简单易做，上下用薄木片拱成圆型，用大红色浸染的绉纹纸绕圈贴糊，小木块对角打孔，用竹条的两端插入小孔，做成弓型灯笼樊，红红的挂在大门口，既喜气，又亮堂。一盏盏灯笼，照亮了母亲的白发，角落。
　　前院亮着烛光厨房里又听见母亲埋怨父亲的声音：“就知抽烟，喝茶，你看邻家孩子都点灯了，你也给他们姊妹们四个，点灯笼去。”微微甜甜一笑，粗中有细的父亲说：“别急，就一个个来。”从抽屉里取出四个二寸长红蜡烛，吱一声划根火柴先点燃，再着一会儿，然后打开一个个灯笼，在灯笼小木片底座上滴三四滴蜡，在把点燃蜡烛，立刻焊在上面，在微吹一口凉气，冷却后便是大功告成。立不稳就会意外烧着灯笼，每次，父亲总是小心翼翼的完成。家里有个习惯性的规则，不管吃和玩，按顺序来，总是先大后小。
　　点亮灯笼后，大哥飞似挑着他选中四方灯笼消失在夜色中。我也紧随其后，和小伙伴们东家窜窜，西家转转，和他们比谁的灯笼亮堂，每次都是金锁和铁蛋的亮，他俩的脸笑比春天的花儿还要灿烂。剩下的三个，父亲总耐心一盏盏点亮。要是我门自己弄，毛手毛脚点着灯笼的多的是。我六个舅，每家一盏，除了姊妹们四个一人一盏。分别大门，正屋各挂两盏。 映衬的黄土墙，烟薰的黑乎乎房檐，显得格外喜庆，亮堂。出门时，父亲嘱咐我们：“离麦柴垛子远些，小心火灾。”
　　唱一路童谣：“十四晚上试哩，十五晚上挑哩，十六晚上了哩。”乡里黑灯瞎火，一年雨水多，坑洼不平土路一拌倒，又时，运气不好第一晚就烧着了心爱的灯笼，着了时，伙们一起上来，用脚踩灭，看着踩扁的灯笼，欲哭无泪。
　　远古时，人类天生骨子里就崇爱光明，盘古开天就有钻木、击石取火，创造了文明的火种，喜欢火的先人们，祖祖辈辈，薪火相传。留下了每一粒火种。灯笼是童心不泯之火，永不息灭。
　　纯朴的关中平原，六点刚过，爆竹似春雷般争先恐后，滚滚炸响，伴一道闪电的烟花照亮天空，映红村庄。这里的过十五，除了放完爆竹烟花，还有一个更热闹的习俗，左邻右舍在自家的门囗用麦草，或者是玉米秸秆簇拥起来火堆，点燃冲天的篝火，大胆小伙和姑娘冲着火焰正旺，站远点起跳，“唰”的一下，像雄鹰般飞奔而过，嘴里喊着：“对面闪开，我跳了。”有时不喊，也相撞在一起的危险。椐老人们讲：冲过来，翘过火堆，叫了冲气，逢年过节，死去的先人们也要回家过年，十五过完了也有孤魂野鬼留恋人间。借火了了冲气，盼着来年有个好兆头。翘火的年轻人俱多，个个像凤凰涅槃重生。姑娘烧掉长发，小伙燎掉眉毛的多了是。个个挂彩，他们却乐此不疲。
　　六点以后地上，爆竹，篝火，灯笼，天上浩月，星星，照亮了整个村庄苍穹。
　　每年，母亲快要在熄灭的篝火中，埋下白天蒸熟的像征团圆的包子馍。一到十五，吃完了腊月蒸的小花年馍，又的自己吃了，又的当回盘送给亲戚家了。这不，母亲蒸的菜包、豆包又上了家人的餐卓。那一年，家里的光景好，母亲除蒸菜包、豆包，还特意蒸了一锅我最爱吃的糖包，一直甜在心里。十点多钟，玩累的我们各自回家，母亲从柴火灰中扒出外黄脆嫩，内热鲜美的包子，咬一口青菜萝卜馅的菜包，香味惹的人口水直咽，糖汁流满双腮，也流满幸福的童年。
　　今逢有是正月十五圆，烟火照亮了双亲归家的道，站在璀璨夺目的云端，是否再次把故乡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