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斌/老秦

老秦站在巷子口，裹着一件半旧的夹克，伸长脖子瞅着广场上空一个接一个绽开的礼花弹，对我说，他心里突然感到有点失落，他喃喃自语:“这就完了，解封了……”我俩看着由于疫情封控一周解封后兴高采烈，到处放烟花庆祝的人群，恍惚如除夕。

79年出生的老秦，刚过四十，姓秦，但老秦的名号叫了有小二十年了。

1997年初，出生在离城五十多里一个小村庄的毛头小伙子——老秦，托老舅家的姑父，据说是一个县供销联社的啥领导，进了一个离城四十里乡镇的供销社，每天站铺子卖日用百货。我在同一个乡镇刚上班没几年，买脸盆、毛巾、香皂等等认识了老秦。那会很羡慕他，按部就班的工作，还在街道边，满眼的人来车往，偶尔有卸货时摔破的玻璃瓶鱼罐头吃，相比蜗居偏远的一个小单位，一天见不到两个人 ，更不可能吃鱼罐头 ，我很是对老秦的工作向往，隔三差五跑他哪里聊天打发时间。慢慢的熟稔后问为啥叫老秦，他笑笑，颇为神秘的说，卖东西的人多是村里的，来集镇找他买货，可能是为了尊重吧！看得出来老秦的职业自豪感是发自内心的。

后来兜兜转转，我调到城里工作，不意在菜市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秦。还是原来的模样，瘦瘦高高的，站在一堆各色蔬菜中间，穿着一件背后印有某某十三香的大褂在招呼客人，只是脸上多了固化的笑容。

趁没有买主时，我递了一根烟，两个三十多岁多少都为生计需要堆满笑容的故人边喷云吐雾边聊了好久 ，知道老秦供销社买断了，一年五百元，总共几千块钱，开过饭馆，卖过粮油，跑过三马子（简易客运摩托），基本都是有出没进，后来家里人张罗，从邻县娶了个媳妇，生了两个娃娃，为了娃读书租了城里的房子，他们两口子卖菜度日，日子还行。生活的痕迹刻满了老秦不太苍老的脸庞，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老秦强塞了一堆菜，死活不要钱……

2020年疫情刚开始没几天，我在路上值班，接到老秦的电话，互致问候 ，聊了他的近况，老秦买了个城里的院子，两个孩子都考上大学了，虽然是三本，但老秦说这是他们家族第一家考上大学的，听的到老秦的自豪和乐观。对疫情，老秦安慰我不用着急，他居家 ，蔬菜铺子关几天门，正月出去，天慢慢热了这个病没了……

第二年，我在断断续续周边时好时坏的疫情中上班，守小区，动员打疫苗，网格化排查等等，日复一日，庆幸的这个僻居一隅的小县城两年来竟然奇迹般的没有任何疫情。那天晚上老秦来串门，他说你看周边县人家天天抗疫，新闻天天报道，大家都忙坏了，你们一天天闲的慌不，我赶忙岔开了话题，老秦你好好做生意，大事不要操心了，我俩鸡零狗碎，东拉西扯总结了一下，没事最好，慢慢过日子吧！末了又叮嘱老秦，第三针疫苗接种一定要联系我，还有两个任务没完成呢……

今年天气炎热的出奇，晚上屋子里热的蚊子都没心情营业。盼望着立秋后天气凉快一点，去外地看看孩子。一天上午，突然接到老秦的电话，让我赶快买点菜和面，要封城了！我一惊，没接到任何通知，这老秦一惊一乍的咋回事。老秦急了，不信你出来看看，菜都抢没了，我对老秦提供的信息半信半疑。拖拖拉拉临近下班一看，马路上人近乎疯狂，几乎每个人每个车都承载了平时不多见的生活物资，我感觉可能老秦说的是真的，匆匆到超市，蔬菜区已是空空如也，方便面，矿泉水等等也售罄……接下来果然如老秦所言，全城静默，足不出户。

后知后觉的我如果没有老秦中午菜铺子关门前送到家里的一堆菜，真的不知道这几天咋过。

今天晚上老秦约我到巷口看解封，他说，我们终于也抗疫了，胜利了！我笑了笑，看烟花吧！

2022.09.01夜，听闻一个朋友的讲述，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