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我想回老家处个女人

记得上幼儿园那会儿，我常跟我妈说，我说我要回老家处个女人。

彼时球哥刚结束和女友在成都的五年感情生活，面色凝重地回到县上，开了家电脑维修铺。

他爸妈很高兴。他们本来就不希望球哥在外面瞎闯，照他们的话讲，现在这样子才是过日子的人。

那是04年的夏天，空气燥热，电视里播着刘翔夺冠的新闻，我坐在铺子里用联想的大屁股台式机打着血战上海滩。球哥一下午抽了整整一包红双喜，喃喃自语：“认识你之前的生活都不是真正的生活。”

转天，球哥关了铺面远走他乡，从此，再无音信。

我记恨他，他这一走黄了我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游戏存档，后来我血战上海滩没有通关，在同学面前很没面子，多半是他的原因。

放学了我跟我妈说，我还不如在老家处个女人。

我妈咯咯一笑，蹲下来跟我说：“你别这样想，他留在这里就意味着很多事情要他一个人去独自承受。” 

那些夜里，我质问自己，我怎么去理解现代人的这些“矫情”，毕竟现在这些年轻人的许多痛苦放在以往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曾几何时，先人们都还在树上的时候，大家都是在颇为艰难地争取生存，就近找一个雌性，然后生一堆后人，八成生后人的时候雌性还会难产，根本不会有人去想到为了一个远在两千公里之外的女人丢掉饭碗，放弃生活。

我笑了笑，荒唐，简直荒唐。

睡我旁边的我婆（即奶奶）骂道：“笑什么笑，赶紧睡觉。”我乖乖闭上眼睛。

那段日子我妈在乡下工作，十天半个月回一次家，我和我婆睡一起。

现在想来，可能是我当时还没有尝到爱情的甜头。

老孟说过：“人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可以割舍的东西不同。”而恰好，我没有这样一个割舍不下的人。

老孟这个人相当有想法，他回答过我很多问题，这算是其中一问。

我给他讲球哥的故事。我问老孟球哥为什么这么幼稚？老孟回我一句：“你比球哥还幼稚。”

我不依不饶：“那你说人类为什么这么荒唐？”

老孟说：“你睡醒了再跟我说话。”

上大学那段时间，老孟每晚去不同的夜场，每晚和不同的女人上床，有的花钱，有的不花钱。他说这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年代，人们用他人来拼凑自己。

有时候他喝醉了，扯着我耍酒疯，讲他和小川的故事。

老孟说：“这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年代……”

我说：“这段讲过了。”

老孟说：“你，你听着！还有下文呢……”

“这个年代的好处在于，你会发现社会就像一个糖豆罐，里边可以找到很多味道相似的糖。你能从里边翻查出一切有小川影子的个体。像她声音的、像她眼睛的、像她语气的……”

老孟突然不说话了，我正迷惑呢，他哗啦吐我一身。

我苦笑着问：“哥，你非得这么着折磨自己吗？”

老孟说：“不这样的话，我怕会死在南方。”

老孟问我：“不打算找个女朋友吗？”

我笑笑说：“不了不了，我想回老家谈个女人。”

老孟摇摇头：“本该伉俪情深的年纪，你却玩单身。”

我觉得老孟对待感情不够理性，但是人要经历多少场感情才能让自己做到心如止水。谁知道呢。 

我大概有两年没回过家，第二年秋天的时候我妈打来电话，说是我表哥要结婚了，带了个外地女人回来。

我请了四天的事假回去，帮他开婚车，怼房门，抢了几个五十块钱的红包。

嫂子长得清纯干净，即便是结婚那天也没化太浓的妆，穿了件没有缀纱的裙子，说是有纱的蓬蓬裙太碍事了，到时候表哥也不太好抱。

表哥乐呵呵地拉着她给亲房敬酒。

“这个是你大姑姑，你得敬两盅。”

我妈摆摆手：“不喝酒不喝酒。”

表哥嘿嘿一笑：“没事，我帮你喝。”哗哗两口吞了。

那天，他敬了三四轮客人，可就是不醉。 

开车回家的时候，我妈坐在副驾驶问我：“谈对象了没？”

我说没。

我妈问：“外地女人不好吗？”

我说：“不是。”

我很难具体地回答她这个问题。

凭心而论外地姑娘并不是不好，但她们和我之间似乎有着高墙，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受，我觉得爱上一个外地女人，就像是去异国的旅行，我会觉得很快乐，但是我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不会住在那里。

我说：“妈，我想回老家谈个女人。”

我妈摇摇头，没有否认我，也没有给出其他回应。

我走的那天我妈告诉我：“当你觉得感情艰难的时候，不妨去问问那些还在热恋的人，或许在他们看来，爱与被爱尚且没那么痛苦。”

作者简介

罗生，99年生秦安人，大学本科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