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海|怀念老屋的土炕
我离开故乡的老屋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了,每当冬天寒风呼啸,雪花飘飞的时候,对老家土炕的怀念之情骤然而生。对于在乡村长大的孩子来说,土炕不仅是乡情的承载,更是潜藏在心底的未泯情愫。
记得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家盖了几间前檐(插前)平房,当时很多人都劝说不要再盘那大土炕了,既占地方,又土气,换成木头床吧。他们尽管说,我有我的主意,因为父母都已经是古稀之人了,一辈子睡的是土炕,那木头床他们肯定睡不惯,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老了怕冷,于是我决定还是盘土炕。
盘土炕是一件技术活,不过我之前曾盘过几次,已经积累下不少的经验。首先要注意炕沿与炕洞底的距离,盘好的炕,炕面与炕沿留有一厘米上下的距离最为合适。因为铺上苇席和毡子后正好与炕沿持平。盘炕时一定得把炕洞底刮平,这样放上去的土坯子稳实,不易倒塌。接下来是安放土坯子,一定要注意,进火口处空间留的距离要宽敞,否则时间一长,灰煤子就会堵塞住进火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土坯子的安放也很有讲究,行距不宽不窄,让上面的卧坯既要严丝合缝,又要受力均匀。最后是用泥抹炕了,抹炕的泥,麦燃(也可以是碎茅草)一定要多放,这样抹出的炕不易崩裂、冒烟,保温效果也好。炕盘起了,接下来就是烧炕,等把火焰烧旺之后,必须观察烟囱出烟的情况,看看是不是顺,如果满烟囱出烟,并且是直着冒出,不用说把炕盘好了,不愁炕不热啦。这样直到整个炕面都干了,就可以铺炕睡了。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土炕伴随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和青年。可以说,涉世最初的温存是土炕给的。在我看来,她的古朴、温情和神圣一直让我心存敬意,自然,与土炕息息相关的往事,一幕幕在我的脑际里闪现……
在我看来,家里的土炕除了取暖睡觉之外,用途太多啦。记得小时候过年时,母亲在土炕上发面,蒸馒头,炸油食。母亲的手非常灵巧,她把三根麦秸用线捆在一起,在白胖白胖的白面做的小兔子、小狗狗的脑门上,点上有三个圈圈的粉红色的圆点,好看极了,我一顿饭就能吃掉两个小狗狗。大冬天的我们也能吃到豆芽,也是土炕的功劳。母亲用一个盆子,把浸湿过的绿豆放在土炕的一角,用小棉被盖好,一天浸湿一次。等绿豆冒出小芽之后,我几乎是每天掀开小被子看一次,出来的芽儿弯弯扭扭,密密匝匝挤在一起,一天天变粗变长。到了除夕,那绿豆芽也就长好了,凉拌,炒豆芽都是我的最爱,因此说,土炕是一个温床,它能孕育出你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特别是到了冬天,童年时期,我们农村还非常贫穷。刮着寒风飘着大雪,孩子们身上的棉衣御寒能力差,一个个冻得手脚生疮,当我们放学回家后,进屋坐到热乎乎土炕上的时候,那感觉别说有多温馨了,真有坐在母亲怀抱的幸福感。吃罢晚饭,父亲把一张长方形的低桌放在土炕的中央,点上一盏煤油灯。我埋头写作业,母亲在一旁穿针走线,时不时停下手里的活,探过身来慈爱地看我一眼,父亲坐在一旁,抽着他永远不感到厌烦的旱烟,真是其情切切,其乐融融。
有时候,钻到热烘烘的被窝里兴奋地睡不着觉,就让父母亲给讲故事,我常常伴着“哦哦哦,狼抱柴,狗烧火,兔子上炕烙饽饽,给谁吃,给哥哥……”的那些古老民间传说、童趣味十足的歌谣进入了梦乡。
“契丹髯将老无依,力倦弓刀请受微。薄暮雪寒烧土炕,毡裘拾得马通归。”明代蒲庵禅师这首诗,可谓道尽了隆冬时节热炕的妙处,是对土炕最好的赞誉。
这些年,到了春天和秋天,我和老伴总愿意回老家小住上几天,我们自然会选择土炕,睡在热乎乎的土炕上,全身心的放松,有一种平坦硬朗接地气和踏实、温暖的感觉,并且觉得找到了正真属于自己的宁静港湾,最主要的是还能触摸到我们的童年……
如今的农村,改革开放以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生活水平是日新月异,土炕已渐行渐远,几乎退出人们的生活,土炕将成为历史。
啊!故乡的土炕,充满着农村人的乡土情怀,是心灵的栖息地,是情感的归宿地。
啊!一方土炕,便是一方天地,一种情感,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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