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北京,你大爷
初夏,太阳一大早爬了出来。人还慵懒在床上,光线已经透过窗户玻璃,刺破薄薄的纱帘明晃晃照耀睡意朦胧的眼。想继续睡,已不再可能,看看表,每天上班的钟点到了,起床穿衣洗漱,出门。楼外正前方,视野中是两楼之间...
雨,断断续续下了大半天。傍晚时分,大了起来。
蜗居在高楼林立的大都市,聆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乍想起了秦安老家的老屋。
老屋经历了岁月的冲刷,以及风刀霜剑般的剥蚀,和历史粉尘的沉淀与涂抹,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老屋,总是以厚重、朴实无华的形象、与世无争的性格,安安静静地蜷缩在或山脊梁上或漫山坡上,或者,在平缓低凹的某一处。
老屋,连同小小的山村一并渐缩,最终化为沧海一粟,消失在沟壑纵横、峁梁绵绵起伏的西北黄土高原。
黄土地上,在有树木掩映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有一座座四合院,或独立,或并排,或杂乱无章地簇拥成一个村庄。
屋顶上,土窑里烧出的青瓦,因年代久远而变成了黛青或暗灰,然后,就再也不褪色了,就像老屋老到一定程度就再也不会老了一样。
屋顶暗灰的色调,在杨柳郁郁葱葱抑或枯枝残叶的罅隙中,在垄上阡陌禾苗庄稼的萌芽与收割中,从草木的绽放与凋零中,不动声色地透了出来,不动声色地记下了整个村庄变迁轨迹。
村庄虽有大有小,但四合院的格局很少改变。每一座老屋顶都无一例外的前低后高,方言称“偏架房”。
四合院里,一定有一间主屋、一间厨房和一间厢房。屋子的门,一般都是双开实木扇的,木轴旋转闭合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主屋,就是“上房”了,在四合院里的地位最高。
老家人修房子,大多取山之势,尤其上房,一定要背靠着山,而且极为讲究。
首先,上房的基座要高,最好高出其它屋子几十公分,如此,才能彰显出其尊贵。
还有,就是上房的瓦。
上房房檐处的瓦,要比其他房间的瓦多出一个半圆带弧度的瓦勾,尖部朝下,俗称“滴檐水”——只有上房的瓦享有如此殊荣。上房屋顶两侧与后背处的瓦,也比其他处的瓦窄,且弧度更大些,老家人叫“筒瓦”。
厨房一般建在上房右侧,与上房同一朝向。但厨房屋顶要比上房低一点,房檐也比上房的房檐后缩几十公分。我想,这是先辈们尊卑观念在庭院文化方面的反射吧。
上房的另一侧,还应该有一间厢房。
相较于上房,厢房显得实在普通,没有特制的瓦,永远都不会发生喧宾夺主。
除了上房、厨房和厢房,如果家里还有其他厦房,大抵就是家产殷实丰厚、人丁兴旺、牛羊满栏的人家了。当然,这样的四合院,才是地地道道名副其实的四合院。
厢房与上房之间的犄角,有一条通往后院的通道。
后院靠崖,不必计较宽窄与面积大小,因地制宜。
鸡舍猪栏和羊圈驴棚大多在后院。后院也会有窑洞和菜窖,放诸如铁锹、撅头、耙犁等农具。蒲蓝、箩筐、木叉和簸箕之类的,有时和麦草秸秆、白菜萝卜一起,也被放在后院的窖洞中。
老屋里面,就像屋顶上的灰黑瓦片,总是昏暗的。
哪怕在白天,屋里的光线未必透亮。到晚上,点上煤油灯,火焰发出的也是橘黄色的微光,火苗飘摇,越摇越暗,摇着摇着,把屋里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物就摇到了墙上,像一串老胶片,影影绰绰的。
为什么我会想起老家的老屋呢?
也许是雨天真的适合怀念。也许是我老了,开始怀念老物件、老光阴了。总之,和老屋有关的细碎记忆,在这个绵绵的雨天就这样纷飞起来了。
接着想起那年下在老屋的雨了。
老屋的雨,顺着房檐落下,连珠成线,水帘一样。雨声中,夹杂着树叶摇曳的声音。也有雷鸣电闪的时候,也有远处山洪发作的时候,声声入耳。
下雨好啊。下雨的时候,大人就可以暂时忘记泥土,忘记庄稼,忘记肩上的单子,男人盘腿坐在炕上给他们的娃娃讲古今,女人纳了一双鞋底又上好了一双鞋帮子。
可是,当院子里的雨水汇聚成河,天色更加阴沉的时候,孩子的欢笑中常有大人的哀叹了:“还下,忙忙碌碌一年下来,又要吃芽麦面了……”
或者,一边将一只木桶放在屋檐下接水,一边举头问天:“老天爷,再下,房子就要垮塌了!”
下在老屋的雨,和老屋一样,总是小心翼翼的,好似一不小心就乐极生悲了,由明亮变成灰暗的了。
现在,躺在北京的家里,窗外也是哗哗的雨声,但无论是大是小、是缓是急,对我,都无所谓悲喜。
我是在知天命的年纪,才发现一个人还能有悲喜的好。
我想老屋,想下在老屋的雨,并不是怀念曾历经的清贫,而是怀念在清贫的岁月里,有过的那些很深的悲喜。
作者简介
秦川,甘肃天水人,现定居北京。素爱秦腔,于京城的歌舞中痴迷秦腔艺术。
初夏,太阳一大早爬了出来。人还慵懒在床上,光线已经透过窗户玻璃,刺破薄薄的纱帘明晃晃照耀睡意朦胧的眼。想继续睡,已不再可能,看看表,每天上班的钟点到了,起床穿衣洗漱,出门。楼外正前方,视野中是两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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