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 算计

老王退休了，远处学校里上课下课的铃声吵的他烦躁不安，背着手在家里出出进进。心里感叹，唉～这人啊，起早贪黑的时候总想着啥时候能好好睡个透亮觉，这闲下来了，心里又空落落虚的慌。

老伴儿数落他，你啊，生就是个操劳的命。

实在无聊，老王就转悠着去了超市，买了些牙膏牙刷之类的小物件。结账的时候，收银员递给他一沓找回的零钱和小票，后面的人催他往前走，他来不及细看就塞进口袋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回家给老伴儿报账，掏出一把碎票子一抖落，掉出来一枚口香糖。咦，我没买口香糖啊，老王的心忽地，扑通扑通跳起来，莫不是超市小丫头弄错了？多给了？

他教了大半辈子书，总是教学生诚实守信，踏实做人。

老伴儿带上老花镜和他细细算计起来，可最后怎么算，找回的零钱里缺两毛。还是老伴儿反应快，一拍大腿说，这口香糖，不就是顶的那两毛钱的缺口嘛！

老王摸着毛发稀疏的头顶，来来回回想不通这个帐，我没让你拿口香糖顶我的两毛钱啊。他越想越气，嚷嚷着要去把两毛钱要回来，老伴儿笑笑：你这样一来，嗬嗬，就为两毛钱？还不让街坊邻居笑话死。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他劝消停了。

马马虎虎睡了个囫囵觉，老王起身，说是要出去找老李头儿下棋。老伴儿把看报纸的眼睛从老花镜后面翻出来说，今儿个，哪都别去！再说了，老李头儿不是前天去闺女家还没回么！你忘了？

老伴儿看事透儿亮，怕老王为那两毛钱去超市和人吵架。这个倔强耿直的老头儿，眼睛里可是容不得半点沙子呦。

老王心不在焉地过了一整天，他和老伴儿闲唠：你说，咱们那时候，两毛钱能买好多东西哩，老伴儿长长叹了口气，唉～

虽说老王是老师，表面看也是吃公家饭的人，可孩子多，家口大，日子过的也是磕着边儿的紧。老伴儿想起有一年老王要去省里开会，跑了好几家才借到一身蓝的卡的衣服；当工人的二舅给他一件旧的确良的裤子，老王舍不得穿，叠在柜子里放了好多年；

那个时候，他们把卷起角儿的毛票子一张一张抻平整，一分一分攒起来，细细算计着一个大家庭的吃穿度用。好在三个女儿都争气，先后考上了大学，只是那小儿子，被惯的失了分寸，整日间游手好闲，一事无成。后来，年岁渐长，在亲戚朋友的劝说下，说是做起了生意，其实撺掇在一起的尽是些酒肉朋友。

这，一直是他老两口的一块心病。

第二天一早，老王说要去花鸟市场逛逛，喝完早茶就慢悠悠哼着小曲儿出门了，下楼后他看老伴儿没跟出来，就急匆匆加快脚步向超市走去。

他挑了一小袋枸杞，想着回去给老伴儿炖茶喝。付款的时候，他紧盯着收银员麻利的手指，果不其然，三下五除二就找好了零钱，中间还夹着一枚口香糖。

老王故意说，艾，艾，小姑娘，我可没买这口香糖，小姑娘翻着眼睛看他一眼说，没零钱，那是找你的零头，说着就塞过来了。

老王还想说，收银员已经扯开了嗓子：来来来，下一个。

现在，他算是整明白了，这口香糖，确实是超市找的，可是……

隔了一天，他又去超市挑了几个梨，付款的时候，紧张地盯着收银员，不出他所料，零钱中间又夹着一枚口香糖，他嗫嚅着，终究也没说出一个字。

此后，老王几乎每天都去超市，挑根葱啊，拿颗蒜啊，时间一长，他攒了一大罐口香糖。

有一天，老伴儿拿出一枚要给隔壁老李头儿的外孙吃，带着老花镜仔细一看，呀，都过期了！

老王瞅着桌子上的一大罐口香糖，心里算计着：一个两毛钱，十个两块钱，一百个二十块钱……

这天，老王和老李头儿下完棋，棋下的高兴，哥俩又喝了两盅。老王一回家就瞅见桌子角落里那一大罐口香糖，他趁着酒气，抱着一大罐口香糖急匆匆去了超市。

超市负责人热情洋溢地接待了他，老王五五二十五地算着这笔账。可是，说到最后，负责人和颜悦色地说，大爷，这些口香糖，要退回来，呃～是绝对不可能的。

负责人最后又说：再说了，大爷，你怎么能证明这些口香糖就是我们超市给您找回去的呢？我们超市开了这么多年，把口香糖攒起来的还就您一个！

实在是百口莫辩啊，老王憋着一肚子的气把一大罐口香糖又抱回去了。老伴儿左右开导，总算是顺开了老王胸口那劲儿气。

晚上，小儿子提了一斤酒，带了几样菜，要和老爷子喝两盅。酒喝止酣处，老爷子笑着问：“小子，发财啦？啊？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你老爹了？”

小儿子灌下一大口酒，喷着酒气拍着胸脯说：“爸，你儿子——我，和超市老杨做了笔买卖，把去年积压在仓库的那一批口香糖全部处理给他了，货款已经全部到账了，来来来，咱爷两再走一个！”

作者简介

彩云，本名张彩云，甘肃秦安中山乡人，毕业于兰州交通大学，80后，现居甘肃秦安，就职于秦安县某机关单位，爱好写作，初涉文海，偶有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