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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托弟/ 霾中生活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3-12-10 00:56:28 47 浏览

>>>>(一)


一睁眼,收到市空气重污染应急指挥部发布的红色预警:8日7时至10日12时机动车单双号行驶,建议中小学幼儿园停课、企事业单位可实行弹性工作制,做好健康防护。

看完短信,再看看窗外,心继12月1日那天又一次跌入低谷:不想上班的念头于五脏六腑大肆蔓延。纠结、压抑、挣扎、厌倦、绝望、无助……从来没有一个时间,如此多的负面情绪同时涌现,用力地折磨着我,以致让我发现活着是这么痛苦的事!

想归想,绝望归绝望,可生活还得继续,所以,我一如既往地出门。

我一向坚信,所谓活着的意义,无外乎就是面对惨淡尚能活出华丽靓影来。如此说,北漂的人生最有意义。

上了地铁,再一次笃信,这的确是个捉襟见肘的时代:因机动车强制实行单双号行驶,但中小学幼儿园并未停课、企事业单位也没实行弹性工作制,故平日已拥挤不堪的地铁,此时摇身一变,堪称凶神恶煞的杀人魔王。列车内各种气味混淆,人人变得面目可憎、语言可恨;还时不时传来吵架、动手的声音。

我被挤在一个角落,几乎无法动弹。到崇文门换乘时,左突右撞终于逃出来,内心怒气顿生,又无处宣泄,一边朝2号线的方向小跑,一边哼起《葬花词》……很奇怪,一遍下来,心竟然平静了许多。

图片

>>>>(二)


开放式办公室的格子间生活,像极了一袭华丽的旗袍,里面藏满了虱子和蛆。兼之在这样的天气,别说混点工资,就是让我在格子间实现所有的人生价值,我也是不想呆下去了。猛地想起有资料需要送到崇文门去,于是,给上司打完招呼,胡乱收拾一下,赶在午饭前就离开了所谓的五星级办公场所。

大楼外,空气混沌不清,太阳像月食时分残缺不全的月亮般悬挂当空;远近都是雾霾挥洒而就的幕帐,从天到地,娴熟垂地,使万物失色。

路上行人十有八九戴着口罩——不管是猪嘴的还是驴嘴的,冷流呼气阀上都写着大大的“3M”,说不上来滑稽和悲哀——失魂落魄地好像行走在不属于自己的人间。虽然我不喜欢戴口罩,也不怕死——口鼻悉数暴露在空中。虽然我不怕死,可我很怕冷。尽管穿着厚实的羽绒服,但依然像只缩头乌龟,更像条丧家之犬,跌跌撞撞地走向公交车的方向。


>>>>(三)


在雾霾遮天蔽日的日子里,才发现每个人都那么可怜:明明可以在这个城市通过诚实劳动过上阳光明媚的生活,可就算开上奔驰、住进别墅、吃着六十八元一只的大虾、穿着价值上万的外套,也无法幸免于被雾霾无情浸淫;也许有一天,会死得轰轰烈烈,但同时也会死得毫无价值。

在雾霾遮天蔽日的日子里,同时也发现那些在法律面前不平等的,在轻薄的空气面前却平等起来了。雾霾,我呼吸着,我的老板呼吸着,北京市长呼吸着,中南海智囊团每一个成员也在呼吸着……不分民族、种族、性别、职业、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财产状况和居住期限,等等。

在雾霾遮天蔽日的日子里,更是发现了一条偶有迟延但从不缺席的真理:因果报应。现在,非常讨厌那些所谓的专家、教授、政府官员说出来的那些人模狗样的话。去年的APEC蓝、今年的阅兵蓝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眼下的雾霾又是怎么来的,大家又不会不清楚。一句话:所有以生命为代价的发展都是带血的匕首,每一分以残害健康的方式拉动的GDP都有原始的罪恶;享受这样的发展和GDP的同时,会必然承受相应的后果。

……

想到这里,突然很庆幸前段时间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件新衣穿在身上:臭美须尽早,说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挂了呢。


>>>>(四)


中午,公交车总算不拥挤。上车挑了个空位子,打开张爱玲的《小团圆》打算安安静静地读几页。

“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一句话还没看完,前排一大妈吓了我一大跳。

她操着一腔厚重的京味,给坐在她右手边的另一个大妈说:“你说我能不管吗?老妈都八十多岁了,啥都做不了。我什么都要给她买好,吃的,穿的,有时还要给她去打扫屋子,那个马桶那么脏可我还得洗啊……”她的声音像极了吵架,还时不时夹杂着手舞足蹈。旁边的大妈“谁说不是呢,谁说不是呢”地回应着。车走了三四站,她们的话头依旧正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时,我不得不把Anyview关掉,连听音乐的心情都没有,望着窗外百感交集。

公交车走走停停,车内令人窒息的空气混合着嘈杂的人声,让我无处遁身。

我想,我是个胸无大志的女子,只想拥有一份洁净和一片安宁,为何这种本该不值钱的东西如今却变得这么昂贵?是我力有所不逮?还是号称“科学技术是第一发展力”的泱泱大国技术仍有所不及!

我心中大叫一声“北京大妈”,就恶心起来。


>>>>(五)


终于熬到东直门,我被连推带搡下车,蹲在地上就吐。

可几分钟过去了,连一口唾沫也没吐出来,只觉得肠胃疼痛难捱。四周行人熙攘,没一个人停下脚步多看几眼弯腰弓背、痛苦不堪的我。也是,若我是行人,也不会停下来去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捶捶背;万一讹人的,岂不要倾家荡产!刚刚心中还掠过一丝凉意,可这个想法一俟出现,心里瞬间平衡许多,甚至有种快意恩仇的淋漓感。是啊,在这个城市,每天与成千上万人摩肩擦踵,但鲜有会心一笑者;可推杯把盏的朋友寥寥,能相爱的不过一二,而血肉相连的却远在千里之外……

眼前晦涩阴暗,我,连同生活在京城苍穹之下的每一个生命,在雾霾环绕的缥缈烟云之中,像黎明前夜摇摇欲坠的鬼影,若有似无,却憨态可掬。

我直起身板,正掏出一张纸巾擦嘴,听见身后一个女人说:“姑娘,怀孕的话,最近别上班了。”这句话,好像是说给我听的。


>>>>(六)


北京的冬天本就不可爱,当PM2.5超过250的时候,我几乎都是在抑郁中度过。

以前,很难体会到抑郁是什么感觉。记得蓟门桥读书那三年,每当清晨的第一束光透过垂地玻璃倾洒进宿舍时,就听见舍友哲痛苦地说“怎么天又亮了……”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宿舍的气氛像蒙了尘的旧书,里外全是枯黄的色泽,让人不忍翻阅。那时,只知哲有点抑郁倾向,但对她憎恶晨光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每天早晨推开窗户,看着眼前这座鬼城——贪生怕死的我又不得不投身其中——始知抑郁是种多么疼痛的隐忍。

不想那么多了。眼下,只想去爵士,在昏黄的灯光中,要一杯卡布奇洛——雾霾天不建议喝咖啡,但我就是想喝——伴着轻柔的《梦中的婚礼》,看完张老太的《小团圆》。

高晓松在《给母亲新书写的序》中写道:“妈妈从小告诉我们的许多话里,迄今最真切的一句就是:这世界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其实诗就是你心灵的最远处。”这句话被无数次引用,激励着一拨又一拨正处苟且之中的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尽管我觉得自己最近几天的生活很埋汰,但想起这句话还是感觉受用:因为,高晓松在这篇序里还写道“走不远,一分钱没有,那么就读诗,诗就是你坐在这,它就是远方……”今天,之于苟且中的我,卡布奇洛就是诗,《梦中的婚礼》也是诗,《小团圆》更是诗,而一片蓝天就是远方!

只能这么想了,否则,这日子,还能用什么支撑下去呢?

刚进咖啡馆,就一阵剧烈的咳嗽。跑去卫生间漱口,发现咳出来秽浊之物黄中带黑,黑里泛绿,绿间又有暗红,辨不清的色彩与光泽。

后记

有人看了我的这篇文章,说不应该写的这么悲观,“总能从雾霾中看出点美好来的”。没等他说完,我毫不客气地告诉他:“我的屌丝精神还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让我从雾霾中看出美好,难道是让我瞎掉?”是的,对于这种天气,我是爱将不起来,不是心态好不好、格局大不大的问题,而是不甘心成千上万的生命就这样不见血地埋葬,包括我。

作者简介

王托弟,笔名潘小笛,80后,甘肃天水人,现居北京。就职于北京某外企,从事法律工作。业余爱好写作,视文字为生命,在法律的严谨与文学的率性间寻找平衡,用文字在大城市的浮华与小城镇的淳朴中勾勒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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