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托弟/亦城纪事

搬至亦城将近一年了。

直到这里，才算结束了漂泊不定的日子，在京城有了个安稳的落脚处——尽管房子依然不是自己的，依然只是暂居。可是，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生命外，还有什么能够真正属于自己呢？在动荡的年月，只能说：心归处便是家。如此，足以。

在这个小区，总有一些值得记下来的人与事。这些人与事，很多与自己无关，但也是自己生命的映射——随着岁月的流逝，多少融进自己的身与心，与自己一起在这座荒凉的城市感受些许人间柔情，并一同沉浮。

（一）

晚上下班回到小区坐电梯时，遇见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美女，跟着她奶奶从电梯中走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向她们打招呼，她就皱着小鼻子，嘟着小嘴，扑闪着一双乌黑大眼睛，向我伸出她肉乎乎的右手挥了挥，兴高采烈地大喊:“阿姨好！阿姨好！”哎呀，这孩子的声音穿透力太强了，我虽有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亦城住了很多xxx的家属，所以，平常见到老人小孩也会打招呼，遇见同一幢楼的小朋友更会友善地回应来自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笑脸的问候，每每被他们的幸福感染。这次，感染是肯定的了，更多地是让我这具被人世沉浮蹂躏得体无完肤的疲惫的身躯焕发出生命最原始的真善美。于是，我没有礼貌性地回应一下就走掉，而是将已然踏入电梯的右脚又抽了回来，对小美女说:“好好好，阿姨好呢，你也好啊小朋友。”

我的回应，让小美女顿时雀跃起来，“阿姨好”的三个字开始珠落玉盘般倾洒而出。我跟她奶奶一起对付小美女满溢的热情，还是应接不暇。小美女像足了精灵，把她身上的纯真和明净大肆挥霍给我。实在忍不住小美女如玉般剔透明亮的眼神，上前把她抱起来，作势去捏她的脸蛋。可没等我的手碰到她脸上，她就已经“咯咯”大笑成一团。

我放下小美女，看她大有不想走的势头，最后愣是被她奶奶给拉走了。

据说，上帝把眼睛作为人心灵的窗口。一个人在尚未被欲望浸染的时候，眼睛都是晶莹剔透的。慢慢长大的过程中，眼睛或多或少都会被欲望迷离，有些人简直到了浑浊不清的地步。所以，从一个人的眼睛最能看出其心灵的纯度。我原是不信的，后来观察了无数双大人与孩童的眼睛后，便坚信不疑了。遗憾的是，回家看了看，自己的眼睛也是浑浊的。

一个去过西藏的朋友说，那里的蓝天白云与大山湖泊，让人感觉生在中原乌烟瘴气是辜负了上帝赐予的生命的虔诚，所以，他干脆留在西藏不回来了。我没有朋友的勇气，能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忠于内心，所以，虽然眼神已不再清澈并将继续浑浊，但目前也只能继续留守在灯红酒绿中、沉沦于乌烟瘴气的浮世里。

也许，就这样老去……

祝小美女快乐！

（二）

昨天京城断断续续下了不少的雨。

今早起上班，从公寓楼出来，空气清冽得让人顿觉心旷神怡。微风迎面吹来，从腋下、从裙底、从脚趾的缝隙中招摇而过，好不轻快。楼宇前的垂柳和小区外不远处的梧桐，无语对视，像俨然亦城的卫士，守候着眼底下的茵茵小草和嫣然花红。雨后的鸟语分外嘹亮，近在咫尺的和远在天边的，夹杂在一起但声声分明，没有一点混乱的迹象，凝神倾听，是大自然赋予这座城市最动听的交响乐。小区低洼处，有很多隔夜的雨水。从松软的沃土中，爬出一条条健硕的蚯蚓——我平生最怕软体动物，在星罗棋布的蚯蚓中穿行，不得不小心翼翼左右绕道。休闲区，物业给老人开辟出来的那块自营地里的辣椒和茄子经过雨水的浸润愈发翠绿。时间尚早，小区内除了偶然间像我一样的上班族外，没遇见一个老人和小孩：晚上归来，到处都是安享天伦的动人场景呵。

初夏时节，雨后安然恬静的清晨景象，像尖刀般划过我不堪考究的生活。

记得昨天上午，因要去建国门办事，跟对方约好九点半相见，所以，可以晚一个小时从家出发。自今年初搬至望京后，第一次切身感到早上七点起床的幸福，那是六点钟应闹铃而挣扎醒来的人不曾体会到的福祉。办完事回到单位——那个地方发生的事情，是不值得落笔的了：素颜的人很少，都是化了妆的高级演员。

咦，如此良辰美景，不好好欣赏，怎么能去想那种事！抬首望见从枝桠中倾洒下来的晨曦，把树底下等待公交的人的脸颊映得斑驳可爱。665不紧不慢地例行到站，开过凉水河的时候，透过车窗，望见遥远的天边，几朵浮云，无心飘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