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祥|父亲，儿子背您回家！

　　来姚家沟二月有余，知道此地有个村子名叫邰家山村！回忆起童年时，父亲在这个村子割过居家度日的山柴，尽管岁月悠悠五十载，我不敢遗忘，也不能遗忘，用心珍藏给予我生命的地方。
　　
　　初来乍道，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邰家山村在什么方位。 一日，溜?于宋家塬上！巧遇当地一位扛锄回家的老农随口问道：
　　
　　“老哥，邰家山村怎么走？”
　　
　　“这就是去邰家山村唯一的一条道，过去是砂石路，现在硬化成了水泥路。
　　
　　“真的吗？”再三追问下，老汉又接着说：“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不会错的。”
　　
　　老人又指手画脚一翻。看来，那沟、那壑，那条小溪，熟悉像自己手心里掌纹一样。
　　
　　难道说我脚下的这条道就是当年父亲的汗水洒过的道，是我的生命通道！探寻邰家山村心事一直缠绕半生。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俯身亲吻这块土地，感谢上苍，感恩遇见！
　　
　　一种追根塑源的亲切感由然而生，一种强烈的，迫不急待地去看看父亲当年割柴在啥地方，探寻邰家山村的模样！父亲如何把一车柴火拉运出山的呢？
　　
　　又接着问去邰家山路远吗？
　　
　　“你要坐车上去吗？”
　　
　　“不，我不开车，也不搭车，要徒步进山体验一回父亲当年进山割柴的不易！”
　　
　　因为思念心切，匆忙告别老农，来一场说走就走旅行，座标邰家山村，追寻父亲的足迹，完成我半个世纪的未了心愿。
　　
　　路边茂盛的马莲草、沙棘花、酸枣
　　
　　树、柏树、枸树、沙蒿草、甜美的空气透着花的清香。蝉鸣空桑林，鸟儿尽情唱，卧佛般的山峦，廷伸云端！静静的波诡云谲！
　　
　　无心赏景，一路徒步，只觉得山路坡陡弯急，八月火辣的太阳，很快走出一身的热汗，赶了二道几乎折叠成平行线的急转弯，便气喘嘘嘘，汗流颊背！上了马家岭山路平缓起来，身旁呼啸拖拉机加大油门飞驰而上！站在山巅触手云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唯我独尊的帝王气势！
　　
　　意念中父亲从路旁高大古槐树旁路过过，在白扬树下小憩。回身侧目，沟里槐树林立，植被茂密。下沟、拐梁、绕弯、上一小坡路基平缓起来，前面就是宋家塬。
　　
　　一路走，一路感怀残疾的父亲当年拉着架子车是怎样爬上这陡峭的山路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我空身上山都这么吃力！父亲怎么下山的呢？
　　
　　前行中，路遇开挖掘机一位中年师傅在修车。闲谈中得知，他是山外纸坊镇人，早年间也跟随其父进山也割过柴火。他说：“那时家家户户都进山割柴。川口河的柴被附近人割完，离山远点的割柴人只能往深山走！”闲聊中得知我与他同龄的缘故，和他有着相同时代的生活感受。回忆当年之艰辛，感悟今日之幸福。
　　
　　与之告别，走过一段平缓路面，转眼到了宋家塬村，村落古树茂密，茅舍掩映其中。路边长满了古柳、杨槐、柿子树。这个村庄和山外村子建筑一样。一户人家倒座单撒房，对面的大路旁村口处，一片核桃林，挂了像元宝似青皮核桃。树冠如伞，遮天敝日！心想，父亲是否将这棵树核桃带回家中的。
　　
　　如今，这里家家一砖到顶宽屋大房，就是大门紧闭，户户挂锁，门口月季鲜花依旧盛开！偶遇一位执杖老人问，“这里的人去了哪里了”
　　
　　老人颤颤巍巍慢慢说道：“七十年代，宋家塬是姚家沟最大的村落，村大人多富余，到了二千年之后，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到山外打工去了。出去了就不回来，定居西安、宝鸡、也部分移民姚家沟镇的。”老人转过身默默的说：“走吧，你们都走吧。”绝望的哀怨中，我瞬间泪目。望着远去蹒跚的背影，想起朱自清文章里的父亲的背影。不，他就是父亲的背影，一个时代的背影！
　　
　　此时，树上蝉鸣狂吠不止，空山寥落，少有人声，空旷而静谧！路旁山神小庙，人烟少香火不旺，庙门破败不堪！看着远处连绵的大山沟，几朵白云隐约翠峰叠嶂中！心想父亲是否在此地歇过脚呢？这里一切都那么亲切，仿佛有一种时空穿越之感！
　　
　　宋家塬地势平缓，有点平原地势的感觉，这里土地肥沃，种植着一片连着一片包谷。走进碧绿如海青纱帐中，有几份孤独与胆怯。
　　
　　富余繁华的宋家塬为什么也留不住人呢？行走一个多小时，一路上很少有进山出山的人！远远看见楞楞边崖下，坟头草在风中摇曳，墓碑旁伫立着两棵古柏，倔强的青绿着脚下的塬梁大地，再做最后的守望。你来了，他走了，在四季中迎来送往。
　　
　　山峦上一排高压线塔架，像巨人直冲云天，挂起彩虹般长线，织成人间的天桥，又像守护群山的哨兵。田间，三五农人，着样子像一家人，顶着烈日锄苹果园的杂草！走近一问，她们六位是山外西白村人。这里是姚家沟果品产业脱贫示范基地，她们给果园合作社打工，每人每天100元，中午管一顿饭，专车接送。采访中她们又走入另一处果园！汗水浇灌青春风采，她们挣来了是孩子上学的钱，也许是给老人看病的钱！
　　
　　从宋家塬大队部旁边有一条分岔的山路，上去直奔邰家山村。问路边一老人说：“离邰家山村还有五里路，”我看一下手机时间已经是傍晚六钟十五分，是向前走，还是返回，徒步旅行的我做何决定？在天黑前得返回姚家沟镇。这里生态好，常有狼出没。
　　
　　走吧！比起辛苦的父亲，一点都不辛苦。既然近在眼前，为何要放弃呢？又走了十分钟路程，邰家山村终于到了眼前。刀劈斧凿的崖壁有一排废弃的窑洞，人走窑空，窑洞还是装着老旧窗户和门板，崖壁上被雨水浸泡一层黑黑的青苔，窑门外烟薰的崖壁，昭示曾有人间烟火的气息。零星停放着一台台破旧的拖拉机，和现代化的机器设备也难挡住一片破败与苍凉。只见一鹅，两狗狂吠挡道，让人很是失望。邰家山村比起李家塬确实是山大沟深，但是是长柴火的好地方！难怪父亲当年就这沟底砍割救命的柴火！
　　
　　我望着满目青山，泪如泉涌。苍天有眼啊！才有今天，五十三岁的我和三十岁父亲相遇在去邰家山村的路上。我心愿已了，一路返回，心中五味杂陈，满满怀念与感恩。
　　
　　入夜，梦见父亲拉着架子车从姚家沟村进山了。父亲对我说：“你向上走，我在马家岭等你。”我踩四十年前只有架子车能走过窄小路基，走啊，追啊！上气不接下气赶到一问？马家岭一位老乡说：“你父亲留话说，他在宋家塬上等你” 我拉着家中那辆破旧的架子车，趟过坡陡弯急的盘山路，涉过小溪潺潺的河流，汗水浸透衣衫，脚上打起了水泡！赶到时……
　　
　　父亲又留话给路边一棵古柏说：“我已到十里远的邰家山村，在你白大大家等你。”于是乎，我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直奔邰家山村。一进屋，白大大说：“你爸进门喝了一口水就到东山沟底下割柴火去了。她指对面深宽有三公里山谷说：你看满山蒿柴藤条就是你父亲的最爱！”
　　
　　山雾茫茫，路弯弯，我马不停蹄跑啊、跑啊！怎么也追不上远行的父亲。
　　
　　梦见一位老人说：“你父亲去了五渠湾修水库去了，听说那里山离天堂很近。
　　
　　于是，我站在塬梁，呐喊一声：”父亲啊！我苦命的父亲啊！您到底去了哪儿？
　　
　　如今，儿与您重逢在山间小路，
　　
　　您在哪座山上？硬化的山路很宽，儿子乘着星光，背您回家……
　　
　　幌然一梦，天亮了，我追了一夜的父亲，您到底去了哪儿？
　　
　　鸟鸣窗外，晨曦中绵绵的群山映入我流泪的眼帘……
　　
　　作者简介：
　　
　　郭明祥，宝鸡人，现居虢镇。天水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水市诗歌学会会员，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有多篇诗歌、散文、小说在《华夏文明导报》《飞天文艺微刊》《天水文学》《天水日报》《天水晚报》、《秦州文艺》等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