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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难醒/父亲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3-12-08 09:27:42 113 浏览

父亲属虎,今年65周岁。奶奶家5个子女中,他排行老大。

父亲身材瘦小,皮肤偏黑,腿脚快走路生风,做事却慢条斯理的巨细。

父亲特别爱劳动,他经常跟我和妹妹说:“人一定要爱劳动,劳动是活动的过程,还可以锻炼大脑。”所以,他在家里,满眼都是活儿。干活时候的他,脸总是红堂堂的,这时母亲笑着跟我们说,你看你爸的脸,黑的咋个枣儿(这是陕西方言意思是黑的像个枣)。

父亲是河北滦县人,爷爷当时支援国家建设带着全家来到西安,这一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父亲18岁的时候接爷爷的班儿进了西安的国企845厂,进厂以后有个师傅带着学了瓦工。因为父亲少言又勤奋好学,师傅特别喜欢他,毫无保留的把瓦工技术都教给了他,父亲在工作上很快可以独挡一面了。

我小时候的北方,每家都有个灶台烧煤,灶烧久了就有裂的、漏烟的地方,所以,经常有街坊来我家找父亲帮忙。有盘灶的,有修烟筒的,我从没见父亲拒绝过,提起他的工具箱就跟人走了。在别人家忙一上午,留吃饭不吃,给喝水不喝,说是怕给别人添麻烦。

父亲爱看书,平时记工作笔记,坚持了30多年。

记忆里,我三四岁的时候,吃完晚饭,父亲就跟母亲说,我去图书馆转转。那时妹妹还小,母亲也走不开,就牢骚的说句:“又出去啊,哎,那早点回来。”

父亲为了减少母亲的负担,也是为了下次还能出来,就把我也带上了。

去的图书馆其实就是厂里的职工阅览室,70平米的样子,两个房间,我印象中靠里的房间里都是比较厚的书,靠外的都是报刊类读物。父亲每次去了先翻翻报纸,然后,找些杂志看。

因为我不识字,父亲给我找几本画报。我就坐在他旁边,碰见不认识的动物,我就会问:“爸爸这是什么?”

父亲会说:“这是一种稀有鸟类,叫朱鹮,咱们家附近的终南山上可能就有呢。”

过一会儿我又问:“爸爸这是什么?”

父亲说:“鸵鸟。这个动物碰到危险会把头埋进沙子里。你跟爸爸说,你觉得这样可以躲过危险吗?”

我听了,看着图片就轻轻咯咯地笑起来,告诉父亲:“可是,它屁股还在外面呢。”

一晚上珍贵的两小时阅读时间,大部分会在我好奇的提问中度过。

也是很奇怪,小时候的我是像男孩一样调皮捣蛋的,但是跟父亲来了阅览室,就可以乖乖的坐两小时。现在想起来,父亲一半是自己阅读,或许另一半,也是想培养我的阅读习惯。

在每个孩子心中,大概都有一位这样的父亲吧。在他的陪伴下,让我的童年过得丰富有趣。

那时,我们家就一个房间,进门除了一张大床,旁边就是一个带着玻璃门的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

父亲平时翻的多的就是《三国演义》《红楼梦》。他跟我说,“四大名著”他最爱这两部,其次是《水浒传》。

我记得,当时我小学四年级时,听了他的话,先看三国,结果完全看不进去;后来,看了《红楼梦》,倒是坚持看完了。因为小,记忆力特别好,父亲提起里面的人物或者诗词时,我还能装模作样的跟他对几句,就因为这点,父亲特别喜欢我。

我小叔,就是家里的老四,也爱看书。他喜欢国外名著,但是小叔不喜欢整理,买来书看完了就随手扔,父亲就捡来看完然后整齐的码进书架里。因为小叔,我家的书架丰富了不少。

父亲不喜欢小叔,小叔爱喝酒。做事凭一腔热情,开了个好头,往往不能好好收尾。自打父亲看了小叔买的《堂吉诃德》后,就评价小叔,是一个堂吉诃德似的人物,完全活在自己幻境里。

但是小叔喝醉了上医院打针,几乎都是父亲整夜陪着。

我挺喜欢小叔。因为父亲母亲比较节俭,平时很少给我们零花钱,我在小叔快睡觉的时候,给他念泰戈尔的《飞鸟集》几分钟,他就会给我两块钱。

父亲爱看书、记工作笔记,这习惯终于在他工作了几年以后发挥了大作用:厂里成立了广播站,父亲成了专职的通讯员。不用干脏兮兮的瓦工了,每天背着包各个厂区转,寻找写作素材。有一次,我翻找东西时无意找到了几张优秀校外辅导员荣誉证书,才发现,父亲还做过厂附小的校外辅导员——当小学生校外辅导员的事他可是从未跟我提起过的。

父亲比较怕爷爷。我小时候调皮,犯了事儿,父亲要打我,我一下子跑到爷爷的房间,然后,躲在爷爷身后。跟爷爷说:“爷,我爸要打我。”

爷爷说:“不怕!”

等父亲进了爷爷的房间,就看见爷爷瞪着眼睛站在屋子当中。

爷爷比父亲体格强壮,像一堵墙一样站在父亲面前。身后是冒个头观察情况的我,父亲欲伸手拽我,还没把我拉出来,爷爷就冲着父亲喊了一嗓子:“你个王八犊子!还敢打我孙女,你打试试,我打你!”父亲望了望爷爷,“唉”了一声,摇摇头,再没吭声,估计是深切体会到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

受益的当然是我。我在爷爷房间玩一会,再回父亲那的时候,父亲早已经过了气头,也不打了,责备了几句就算了。那时候,我认为找到了父亲的软肋,得意的不行。

最让我难忘的是,我找了份深圳的工作,父亲送我。

在去西安火车站的大巴上,我们坐在最后一排,父亲紧紧攥着我的手。自从我上学以后,介于父亲平时的威严,跟父亲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当时我有点不自在,希望快点到车站。

到了车站,父亲帮我把行李提上火车,摆好,然后下了车,站在窗外跟我嘱咐:“去了不要乱跑,去哪都要集体行动,做事要随大流,不要冒尖,要多做事少说话。”

不知是父亲年纪大了还是怎么,这一天,他的话特别多,而这些话,出发前在家里都已经交待了好几遍。

父亲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车上的我。

北方的冬天,风轻轻一吹,父亲头上的发丝便出现一片雪白,父亲真的老了,我心里一阵酸楚。

火车缓缓启动了。我准备跟父亲挥手道别,发现一直坚强的父亲早已背过了身,正抬起拿了手绢的右手。我知道父亲落泪了,他一定非常舍不得我将离他千里之外。

火车渐渐驶离。他的背影,在臃肿的棉衣包裹下,还是那么瘦小,背已经微微驼了。

到了深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宿舍一间住8个人,工厂在一个村子里,人烟稀少,全村就一个小卖部,生活及其不方便。我把行李安置好,就去小卖部里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父亲刚接通电话,就问:“颖颖吗?那边情况好不好?东西吃的习惯不?我跟你妈商量了,如果太苦坚持不了,就回来!我跟你妈都不怪你…….”

只听见父亲那熟悉亲切的声音还在电话那头继续,而电话这边的我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人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又何尝不是呢?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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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难醒,天秤座,陕西西安人,现居深圳。爱好听故事,旅游,摄影,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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