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平 |“疫”见钟情（小小说）

庚子年大年初一，日出东方，朝霞渐染。

交警值班员路正已经早早地到了国道310线秦安出口处，打扫了值班帐篷和留观帐篷内外的卫生，对帐篷内外认真消毒后，摆好“疫情防控检测点”的提示牌，在检测点开始执勤。

一辆救护车驶来，停在了检测点，王梦瑶和院长下了车。

院长和司机摆好了检测台和医疗器具，王梦瑶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手套和口罩，院长向王梦瑶交代了检测注意事项后，走到路正跟前，面带微笑道：“交警同志，我是县医院副院长，这是我院派到检测点来的疫情防控人员王梦瑶医生，今天由她和您共同完成疫情防控工作，请给予配合！”

“请院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路正边回答，边向院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疫情期间，不方便握手，就拱手以代吧。今天就要辛苦你们了”！院长一边说着，一边行了个拱手礼。然后上了救护车，离开了检测站。

王梦瑶是医学硕士学位，家在陇南，完成实习后进入秦安县医院工作快两年了。至今还是个“女单”。

新冠病毒突袭湖北，武汉已经封城，全国各地进入紧张状态。甘肃省启动了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天医院召开了疫情防控视频动员会议，号召全院医护人员积极响应战“疫”动员并投身到疫情防控工作。会议结束后，王梦瑶第一个写下了请战书、按下了红手印后呈交给医院，而且当面向院领导说明了情况：“别的医生多数都有老人和孩子，我单身，让我先上！”

王梦瑶半夜十一点钟接到医院的通知，要求大年初一八点前到国道口检测点执行疫情防控检测任务。

除夕请战、深夜受命、新年出征，一切似乎顺其自然、与平常无异。

刚刚看到院长和路正的交流，路正那笔直的像小白杨一样的身材，标准的敬礼，干练的对话，让王梦瑶心生敬意。面对这个帅气十足的警察，王梦瑶又偷偷看了看路正的那张脸：白色的大檐帽下面，是被口罩覆盖后剩下的半张脸，古铜色的皮肤似乎代表了交警的本色，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邃、刚毅、正义。

在交警行业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黑不溜秋靠前站。意指晒得最黑的，是责任心最强最敬业吃苦最多的交警，评优选先中肯定排在最前面。

看了第一眼，王梦瑶内心有点悸动：这不就是建国70周年大阅兵里国旗手的眼神吗？自从在电视上看了大阅兵之后，国旗手兵哥哥的眼神已成为她择偶第一印象的首要因素。尽管有很多优秀男生追求她，但她总是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那双眼睛。偷看了路正，王梦瑶顿感脸红心跳，路正那双眼睛似乎能穿透她的灵魂，这就是她要寻找的那双眼睛。想到这儿，她为自己的感觉大吃一惊，自责不该有这种感觉和想法。于是，开始投入工作，不敢胡思乱想。

“您好，我叫路正，很高兴能配合您工作”，路正在距王梦瑶两米处一边介绍自己，一边行了个军礼。

虽然这种职业化和程式化的自我介绍，王梦瑶在生活中已经听过N次，但同样的语言从路正的嘴里出来，足以让王梦瑶的心湖泛起涟漪。路正极具磁性的声音，让她感到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具活脱脱的荷尔蒙。她不敢直视路正，眼神闪烁、腼腆而羞涩地说了声“请多多关照”。

然后，俩人开始工作，一个负责指挥车辆靠边停车、一个负责检测体温并提醒受检人员戴好口罩。路正逢车有礼，王梦瑶认真细致，每车检测后，路正仔细登记并要求车主关注微信出行码。没有事先分工，俩人却配合的那么默契额、那么自然。

大年初一是中国的岁首，老百姓一般不会出门，再加上国人史无前例地配合国家疫情防控战略，不访亲、不访友、不聚餐、不聚会，都宅在家里。因此过往车辆不多，有时一小时见不到一辆。

“王医生，没有车来，您到帐篷里休息吧，来车了我再叫您”。路正平淡而不失关怀地对王梦瑶说。

“您咋不休息呀”？王梦瑶问道。

“我习惯了在室外工作，能扛住，练出“站功”了，您是医生又是女同志，在外站久了吃不消……”路正一边说着，一边跺着脚。

时逢寒冬三九和四九交替之时，天气干冷干冷的，显然路正的那双脚冻疼了才跺地取暖的。

哪有什么练就的“站功”呀，只不过肩上扛着责任罢了。王梦瑶有点感动，但还是进了帐篷。

一天就这样过了。直到下午有人接班，两人才各回各家。

次日，两人照旧按时执勤，车辆渐渐增多。没车时基本上王梦瑶在帐篷内，路正在路面执勤。

来了一辆外地牌照的别克商务车，乘坐5人，有两人未戴口罩。王梦瑶要求乘车人员戴好口罩接受体温检测，车内没有戴口罩的两人开始发牢骚并骂骂咧咧，王梦瑶一时不知所措。

路正走过来，一番劝说，但车内两人本身就没有口罩，无奈之下，路正掏出给家人买的口罩递给对方：“这是我买给家人的，您先用着，戴上吧，于己于人都好……”

车内的两人不再发牢骚，接受了检测后驶离检测站。

离开检测点不到两百米，又掉头返回，向路正咨询加油站的位置，自称是前往兰州的，路过这里加点油继续上路。路正站在车窗外指指点点大约有一分钟。最后，拿出个小本本画了个简单地图，撕下后递给了车主。

别克车走后，王梦瑶有点不解地问路正：“人家对你大吼你干么还这样对待他们呀”？

“交警对待车主，和你们医生对待病人一样，靠的是办法和耐心，有的病人需要动手术，有的病人需要开方子调养和心理疏导。这就是职业基本功。刚才这样的车主我见得太多了，已经习惯了……”路正心态平和地说。

不到半小时，别克车加油后再次经过检测点驶上310国道。在驶经检测点时，车主降下车窗玻璃，伸出手向检测点举起大拇指点赞。路正站直了身板向车辆敬礼。别克车渐行渐远，最后离开了视线……

这是电视和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画面，今天却实实在在呈现在了王梦瑶面前。本来就有军警情结的王梦瑶，被这画面感动得鼻子发酸。好在戴着护目镜，路正不会看到。

正月初二下班后，王梦瑶接到医院的通知，让她初三早晨回到医院发热门诊工作。而路正继续在国道口检测点执勤。

正月初三一整天王梦瑶在发热门诊值班，全天没有来过一个患者，王梦瑶靠阅读医学书籍度过了一整天。下班后吃了一桶方便面，然后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

自从初见路正之后，那双眼睛无时不在她脑海里浮现：深邃、刚毅、正义。此刻，她脑海里除了浮现出那双眼睛，还多了几幅画面：路正站在车窗外给车主指指点点指路的身影、路正掏出小本子画地图的样子，还有，车主降下车窗举起大拇指点赞时路正站直身板敬礼的动作……

想着想着，她翻开手机相册，打开了在检测点拍下的“检测点疫情防控工作通讯录”的照片，找到了路正的电话号码，预拨却又止。

习惯性地点击了疫情趋势图，浏览了疫情确诊人数，疫情防控形势愈加严峻。鬼使神差地，她又打开了“通讯录”照片，尝试着，将路正的电话号码输入到添加微信好友中，搜出了署名“正”的昵称。“天哪，应该是他，”王梦瑶深吸一口气，加还是不加，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击了添加。点击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她多么希望路正能通过她的添加请求，这种期待的时光，每过一分钟似乎比一年还长。

等了半小时仍然没有结果，王梦瑶心里五味杂陈：期待、自责、羞愧、无地自容……甚至她为自己的主动深感不安，不安的是路正会看低她。

为缓解压力，她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沐浴露和洗发水散发着香味儿，让整个闺房都香香的。快十一点了她却依旧没有一点睡意，又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给路正：“在干么呢？”

“王医生好，我正在给国家做贡献呢！”路正很快恢复了短信。

“你还在执勤吗”？王梦瑶反问？

“没有，我在床上躺着，不是说提倡居家隔离吗？隔离就是配合国家疫情防控战略，就是为国家做贡献。”路正不失幽默地回复，还不忘加上一个调皮的表情。

此刻，王梦瑶被路正的短信逗得笑出了声。路正在她心目中，不光帅气、正义，还幽默的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医生？”王梦瑶续问。

“在检测点我保存了您的电话”，路正一老一实地回答。

“那刚才我加你微信，你怎么不通过呀”？王梦瑶又问。

“添加时没有注明是您，所以……如果知道是您，我肯定会马上通过。遇到您是荣幸，这缘分搭着灯笼也难找……”路正用略有调皮的信息给予了回复。

自从在疫情检测点见到王梦瑶，虽然王梦瑶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来时全副武装、走时仍然全副武装，工作过程中看不出女性美丽的线条，见不到王梦瑶的“庐山真面目”，但王梦瑶的细心、谨慎和含蓄、腼腆，给路正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甚至他暗自想过有朝一日拜访这位白衣天使。

路正很快通过了王梦瑶的微信添加请求，在昵称备注里改成了“瑶瑶”二字。

添加后，两人客套地互聊，相互发了些疫情期间注意保护之类的信息，然后彼此道了晚安！

王梦瑶还是没有睡意，不停地翻看路正的朋友圈，看他朋友圈里关于道路交通安全进校园时给学生讲课的照片，看他执勤和训练的照片……看着看着，不觉中进入了梦乡。第二天醒来时，手机屏幕上仍然显示着路正朋友圈里的照片。

路正也一样，只要一有时间，就翻看王梦瑶的朋友圈，即使很忙，也会利用上厕所的几分钟翻看一下，王梦瑶清纯、阳光的倩影，他百看不厌。

时间一天天地过，王梦瑶和路正的感情，随着微信信息的往来。一天天在升温，大有沸腾之势。

一天晚上，王梦瑶值夜班，在朋友圈里发了个吃方便面的信息，路正看到后，谎称有个同事生病了，让老娘煲了一份鸡汤，然后骑着自行车送到了发热门诊门口，拨通了王梦瑶的电话，但王梦瑶始终没有接听。

路正站在发热门诊走廊的端口外，远远地看到穿着防护服的几个身影从病房里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此刻他明白王梦瑶在接诊。

俗话说“头九温二九暖、三九四九冻破脸”，时逢四九，气温低到零下六度左右。尽管双脚冻得发麻，但路正仍然跺着脚等着王梦瑶。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左右，看到病房里不再忙碌，路正又一次拨通了王梦瑶的电话。

王梦瑶接电话后赶紧出门，借着灯光，远远地看到一个像小白杨一样笔直的身影拎着保温饭盒站在走廊外，她一眼认出就是路正。

“你怎么来了”？王梦瑶问。

“看你值夜班吃方便面，我给你送点吃的，东西我先放这儿，你过来提回去，我先走了……”路正一边说着，一边将饭盒放到走廊边。没等王梦瑶说话，就转身离去。

王梦瑶回到医生工作室，打开饭盒，一股香喷喷的热鸡汤味儿飘来，她紧紧地抱着饭盒，心里暖暖的……

时光一天天地流逝，全民抗疫初见成效，甘肃省由一级响应降为三级响应，重灾区武汉也进入了决胜阶段。路正和王梦瑶的感情，也进入了“燃烧”阶段。终于，路正在微信上向王梦瑶表白了。王梦瑶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只是发了个流泪的表情。路正看到微信那头发来的流泪表情，一下乱了手脚，以为王梦瑶根本不喜欢自己，有可能被自己的盲目表白吓到了。于是赶紧回复：“对不起王医生，吓到您了吧，请原谅我的鲁莽！”

面对路正一本正经的信息，王梦瑶觉得这个警察帅小伙更加可爱。但又担心自己刚刚发的表情引起路正误会、伤及路正的自尊心，赶紧回了信息：“玩货，你死远。人家说过不同意了吗？人家是被感动的，你笨的，日眼很……”这是王梦瑶第一次模仿秦安方言给路正发出的信息。

看着信息，路正兴奋不已，且被王梦瑶的信息逗得笑出了声。

往后，每逢王梦瑶上夜班，路正总会变着花样骗老娘做一些好吃的，骑车送到发热门诊。

历经数月，武汉痊愈、这场疫情防控的人民战争取得了全面胜利，王梦瑶也由发热门诊回到了她原来的呼吸内科。因王梦瑶在抗击疫情中表现突出，受到了医院和卫健系统的表彰，还批准了她的入党申请。在事业和爱情上初见双丰收的王梦瑶，走路都哼着曲儿。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王梦瑶下了班刚一出科室大门，路正手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医院走廊边。王梦瑶被突来的浪漫感动得热泪盈眶。

路正要接王梦瑶回家见老娘，之前他骗着老娘给王梦瑶做了那么多夜宵，现在需要给老娘一个真相。他知道这也是老娘最期待、最想要、最喜欢的真相。

路正捧着鲜花，走到路人稀少之处，悄悄在王梦瑶耳边说：“你戴口罩的样子很美！”

“我不戴口罩就不美了啊”？王梦瑶撒着娇。

“你不戴口罩的样子更美…”路正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牵起王梦瑶的左手，两只手十指紧扣……

西边的卦台山顶，夕阳渐坠，晚霞血红。

落日的余晖下，是牵手前行的一对恋人，还有被夕阳拉得修长修长的影子……

作者简介

吴玉平，男，甘肃秦安县莲花人，文字爱好者，笔名天涯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