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娟/午后,蝴蝶翅膀上的光——读《蒋勋说宋词》

《蒋勋说宋词》这本书是蒋勋先生继《蒋勋说唐诗》，《蒋勋说红楼》之后的又一部脍炙人口的佳作。

蒋先生按照历史的发展脉络，将五代到南宋这段时间的重要词人李煜、范仲淹、晏殊、晏几道、欧阳修、柳永、苏轼、秦观、周邦彦、李清照、辛弃疾、姜夔等人的词作，一一做以独到的分析，并结合词人所处的时代，做词时的处境，词人的性格特点等方面，为我们勾画出在宋词这片绚丽的天空中，一个个闪耀的巨星。蒋先生用宽广的学养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娓娓道来宋词的美。

蒋勋是中国台湾知名画家，诗人与作家，他的文章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有人称他为美学布道者。台湾散文家张晓风说，蒋勋先生善于把低眉垂睫的美唤醒，让我们看见晶灿灼人的明眸，善于把沉哑暗灭的美唤醒，让我们听到悦如莺啼翠柳的华丽歌声

《蒋勋说宋词》说的不仅仅是宋词，更是人生的感悟与美学，个中包含了许多作者对于美的思考。

一、词是一种视觉性非常高的文学形式

蒋勋说，词很大的特征是它不再叙事了，经过诗的叙事过程以后，词把情感直接抓出来，变成了画面。

李白、杜甫是唐诗的高峰，“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充满了叙事的情怀，杜甫的《三吏》《三别》，白居易有名的《长恨歌》、《琵琶行》都有叙事的意味。

宋词不长于叙事，而长于抒情。许多词抽出某几句，尽管只有几个字，但可以成为一幅或精致、或粗犷、或深远、或浅白的画面，“碧纱秋月，梧桐夜语”，可以想象得到：一轮孤独的月亮挂在天空，映照着窗前淡绿色的纱。人不能寐，声声入耳，皆是夜雨滴落在梧桐叶上的声音。一幅孤独人夜不成寐，寥落寂然的图画便跃然纸上。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王国维也说，道尽边关的气魄，就是一个入画的场景：站在落日的残照当中，秋天的风吹起来，一旁是几百年的帝陵，还可以感受得到画面的悲壮与苍凉。

蒋勋说，文学和艺术上的美其实是一种扩大化的经验。他不是对特殊的经验的执着，而是一个特殊经验被记忆以后的生命的时间和空间里的扩大意义。

一阕词，几幅画面。读者感受得到的是词人的心绪，体会到的是他的精神。

二、美学是不能勉强的，它必然跟随个人所处的时代的真实经验去阐述

唐朝是一个向外征服的时代，他的经历是旺盛的，感官是蓬勃的。李白就是具有这种时代特征的典型的创作者。“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写不尽豪迈，道不完的狂放。

宋朝是一个内敛的朝代，更关注于自我、小我。他有日日花前常病酒的颓废，不辞镜里朱颜瘦的自恋，万物静观皆自得的空寂，一衰烟雨任平生的率性，且向花间留晚照的从容，更有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幻灭，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彷徨。有宋一代偏安一隅的暂时安稳，让文人隐士更多的关注于自我，去经营自己小小的生命空间。他会说，“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花是梦一样的轻。雨，是愁，是闲愁。而不大会想得到“天街小雨润如酥”，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大意象。宋词，更着意于细微之处。他会关注到蝴蝶翅膀上的光。“微雨后，薄翅腻烟光”，他没有单单停留在画蝴蝶本身，说“穿花蛱蝶深深见”，而是抓住了蝴蝶的形态，说薄翅腻烟光，将蝴蝶写的更耐人寻味。这就是宋词与唐诗并励争艳的所在。三、文学重要的是活出自己宋代直接触碰了生命的无常性。苏轼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对于生命的空白状态，无常的状态，苏轼就是直接抒写，没有任何修饰。看蒋勋先生分析苏轼其人，他可以是豪迈的，可以是深情的，可以是喜气的，可以是忧伤的。蒋勋说，如果完全从美学角度来讲，苏轼的成就大概是最高的。苏轼完美的体现了儒家、道家、佛教的融合。苏轼处处流露出“我”其实做不到，但“我”想要做到的状态。对人的眷恋，对人事的牵扯，他都放不下。“墙里秋千墙外道”的多情与无奈，“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拓达与从容。蒋勋说，人生的豁达与从容大概都来自于不必非去坚持非此即彼，来自能够悠游于生命的变化里，耐心的看待某一段时间中，我们还没有发现的意义。读《蒋勋说宋词》感受宋词的细致与唯美，感受宋代的从容与自省，感受人生如梦，为欢几何。词藻跃动之间，生命起伏之余，人生已然飞鸿踏雪，浓烈，激扬与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