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麦/爸爸，今天是您的祭日

爸爸：

今天是您的祭日。请恕儿不孝不能跪在坟头，给您烧些纸钱，再痛痛快快哭上一场，只能在千里之外，面朝家的方向，将膝盖深深地埋进沙滩，和您述说些心里话。

爸爸，一眨眼的功夫，您在冰冷的地下睡了大半年了。

日子咋就这么快呀，快得儿子都来不及好好给您写封像样的家书！

脑子里一直混混沌沌的，您稀疏的头发、混浊的眼睛、整齐的羊角胡须、蹒跚的脚步老在眼前晃荡。

爸呀，儿子真的想您了，儿子也知道您是挂念家了。

爸呀，家就在您脚底下，您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地儿不是您自己精挑细选的吗？睡着还舒服吗？

秋渐深，天变凉，您百日纸时我们烧了很多钱和用具，缺啥您自己置办上些用，千万别像以前那样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现在咱日子好过了，您就放心花放心用吧！

爸爸，对不起，真的是儿孙们对不起您老人家，加起来快30口子人没有照顾好您的老伴儿——我的妈妈，让她老人家在您走后的第113天突发脑溢血。

爸爸，您知道有多悬？后来医生说，再晚上半小时就真的没辙了。

爸呀，我们是跪了神仙跪土地、跪了土地跪宗亲，才把妈妈从死神那儿硬生生给抢了回来。我在ICU外面天天祈求您保佑妈妈，一定是您老人家又犯倔，拿着鞭杆找阎王爷算账去了吧！要不妈妈咋会一醒来就说她看见您了呢！

爸爸，不是我们狠心不让妈妈来陪您，我们也知道您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地下很孤单，可是，可是我们真的舍不得呀，爸爸！您老人家87岁悄不声地走了，把儿孙全撇给了妈妈，如果您把妈妈领走了，那我们不都成了没人管没人疼的野孩子了吗？爸爸，您舍得吗？

爸爸，您知道的，咱这个家如果没有您倔强地撑着，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您领着我哥下陕西当麦客、讨饭的日子，您不会忘吧！

您担着担子走街窜巷，吆喝着“钉锅补盆修家具嘞”的凄苦，您不会忘吧！

您爬在炕上，大口大口吐血，像是要把肠肚全吐出来的恓惶，您不会忘了吧！

拉扯五个儿子长大，东家借粮西家借面，过年为给这个一件新衣裳那个一双新鞋子的尴尬，您不会忘了吧……

爸爸，妈妈这次病得很重，只剩半条命了。到现在妈妈还不能走路，大半时间是守着您俩曾经的土炕、和土炕头您看着打好的妈妈百年之后的“房子”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爸爸，您老人家一辈子刚强，从不低头，动不动对妈妈也是吆三喝四，但我们都知道，您和妈妈是在相濡以沫的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浓于血的爱，要不在您临终时为什么紧紧抓着妈妈的手不放？

爸爸，您老人家一定要好好护佑妈妈，让她一天天好起来。

您知道的，刚80出头的妈妈还有她想过的日子没过够哩！您不也一直说妈妈这辈子过的苦，得享享清福吗？那就请您老人家挺直腰杆、瞪大眼睛、握紧鞭杆，拿出当年走通渭时独战土匪的本事，在鬼门关前布阵，守住妈妈在阳世三间的岁月，好吗？

爸爸，您知道吗，我们弟兄都很好，一直是抱着团过日子的，一定会把妈妈侍奉的好好的，不让她老人家遭罪！

爸爸，您知道吗，就在您离开不久，您又新添了一位重孙子，咱家现在25口子人了，不长的日子里，您的孙子孙女们会一个一个结婚生子，在您枝头盛开的花骨朵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旺越来越艳。

爸爸，您知道吗，妈妈住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您的孙子孙女们在伺候，没想到吧，您和妈妈抓养大的娃娃们一个一个都出息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懂感恩知珍惜会生活。

我知道您老人家一辈子说不求大富大贵，只图个平平安安，放心吧，爸爸，我们一定会教育孩子们本分做人、踏实做事的，您用心血经营下的这份家业，我们会传承并发扬好的。

爸爸，纸短情长，海水纵深，润不了您干渴的唇；南国虽大，盛不下儿子对您的思念 。

在您离开我们的第一个您的祭日，儿子就给您絮叨这些，下一个今日，儿子一定跪在您的坟头，慢慢给您唠唠咱家不一样的又一年。

爸爸，生日快乐！

您不孝的小儿子叩拜

公元二〇一八年八月九日

作者简介

大麦，本名李琦，甘肃秦安人，70年代出生。曾从军20余载，爱诗文、喜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