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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托弟/ “娃,这里曹来过吗 ?”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3-12-01 19:24:32 54 浏览

周末,带妈妈和孩子去离家不远的一家商城逛。

公交到站,我们下了车,妈妈一如既往地问:“娃,曹(陇城方言,意思是“咱们”)到了?”

我回答:“妈,到了。”

约莫有两百多米后,我们走进商场,妈妈环顾一圈,也是一如既往地问:“娃,这个地方曹来过吗?”

我回答:“妈,来过。来吃过好几次饭呢。”

妈妈听了,“哦”地一声后,便不再问了,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一脸茫然。

妈妈来北京将近一年时间了,这个商场,我带她来过不下二十次,几乎每一次来,她都像第一次来的那样,问我同样的问题。

妈妈之所以如此,除了北京千篇一律的建筑让妈妈这个在乡镇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不容易辨识外,更主要的,是她记忆力不好,总是记不住。

每次,听了妈妈重复的发问,我的心,只能说很疼啊,有时,眼泪没过心脏直达喉咙的位置,梗塞得我无法顺畅地回答。然而,绝大多数情况下,我尚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十分轻快的语气回应她,让她不会产生一丝的难堪或失落。

岁月啊,何其残忍,将一个曾也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女人,摧残成这般模样。

和妈妈诸如此类的对话,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视频。

年老的父亲坐在长大成人的儿子身边,指着树上的一只鸟儿问:“汤姆,那是什么?”

儿子说:“鸟儿。”

一会儿,父亲又指着树上的那只鸟儿问儿子:“汤姆,那是什么?”

儿子说:“鸟儿。”

一段时间过去了,父亲隔一会就问同样的问题,儿子终于不耐烦了,最后几乎用呵斥的声音回答父亲:“我说过,那是鸟儿!”

父亲怯怯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儿子,终于不再问了,他回想起几十年前,也是和儿子坐着的这个地方,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指着树上的一只鸟儿,乳声乳气地问:“爸爸,那是什么?”

爸爸笑着说:“汤姆,那是一只鸟儿。”

一会儿,孩子又指着树上的那只鸟儿问:“爸爸,那是什么?”

爸爸仍然笑着说:“汤姆,那是一只鸟儿。”

一段时间过去了,孩子隔一会就问同样的问题,而父亲,每次都笑着说:“汤姆,那是一只鸟儿。”语气中没有一丝不耐烦,脸上满溢着幸福。

想到这里,父亲哭了。

是的,父亲老了。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过往,转瞬即逝,好像从来未曾发生。然而,哪怕他忘记了全世界,也没忘记自己的儿子,更没忘记发生在他和儿子之间的幸福点滴。

图片

想起那个父亲的眼泪,再看看妈妈两鬓的白发和怀中娇儿无邪的笑脸,不管妈妈问多少遍,我都会像视频中父亲回答他儿子那样一遍遍地回答妈妈。


妈妈是从何时开始记忆力变成今天这样的,我不清楚。

我清晰地记得,前年我回老家,一次和妈妈坐车去镇里,期间我将手机交给她装着,不一会我向她要,她很坚定地说我根本没有给她。当时,我和妈妈争辩了很久,直到她从自己的贴身衣兜里拿出手机。

“哎,妈老了,么用了。”犹记说这话的时候,妈妈脸上是没有掩饰好的失落。

后来,虽然类似的场景又发生了很多次,但我们还是不愿承认妈妈老了,记忆力不好了,直到妈妈决定将自己的私房钱交给我父亲并坦诚再也不保管钱了的那天,一家人才心照不宣地确定我妈妈的记忆力的确不太好了。

现在,虽然家人很忌讳将“健忘”这个词用在妈妈身上,而用“记忆力不是好了”来代替,但它确确实实像个记忆的小偷,正在变本加厉地偷走妈妈的记忆,尤其是刚见过的人、刚发生的事,或快或慢,从妈妈记忆力抽出,以妈妈无法掌控的方式。相反地,那些陈年往事,则一天比一天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天比一天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日常交流中。

因为妈妈记忆力不好,所以,她来北京的将近一年时间里,每次出门,我们都小心翼翼。我是如此,妈妈更是如此。

一次和妈妈换乘地铁,我抱着孩子走在前面,妈妈紧紧地跟在我后面。忽地,我转眼发现妈妈不见了。

“天呐,人这么多,怎么办?”

我站定,赶紧在人潮中搜寻妈妈的身影。尽管内心焦急万分,但我知道妈妈肯定就在附近,不会走远,因为我告诉过她:“出门走散了,千万不要乱跑,要在原地等我们来找。”

果然,妈妈在丈外的地方站着,也在人海中搜寻我。

我跑上前去,叫了声妈妈,百感交集。妈妈倒也镇静,还非常自豪地说:“你别害怕,丢不了的。你不是说过嘛,万一我看不见你了,我就原地等,我不会乱跑……”

妈妈极力给我信心,以证明她不会给我带来任何麻烦。我抱着孩子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只觉眼泪抑制不住地开始往下掉。

我的妈妈呀,我知道你会在原地等,我也知道你不会乱跑,可是,我生怕我一不小心,让你忘记了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到那时,我该去哪里找啊。

我还清楚地记得三年前去枣树老哥家见到的情形。

去之前就听说枣树老哥的母亲已经失聪且记忆消失殆尽,但进门看到老太太在嘈杂中那么静默地坐着,我依然吃惊不小。而当看见老太太审视自己的儿子半晌却依然问到“你是谁”时,我的眼泪再也按捺不住地夺眶而出。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至亲相见不相识的场景,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自命不凡的我开始主动接纳诸如“老去”这写人生不可爱又无法避免的命题。

人生,谁能不老啊。我们的父母会老,我们自己会老,我们的子女也不会例外。

老,不是一下子就来的,而是从身体的某一个部分开始的。比如,某个关节变得不再灵活,比如,瞌睡越来越少,再比如,记忆力一天天变弱。渐渐地,人就像风中的一个草垛,被岁月的风左吹一下,右吹一下,吹着吹着,直至硕大的草垛变成天地间一个枯小的点。

岁月是个神偷,会把人的一切在不知不觉间偷走,包括青春、健康、甚至生命。

我们应该知道,这是生命的必然。

有了这种认识,也许会忧伤,但至少可以让我们提前做一些准备,以便力所能及地和这个神偷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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