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芳/妈妈，您该为自己活一场了

昨晚，想给妈妈打个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我心里犯嘀咕，每次打电话都通，这次居然停机。我快速地交了话费之后再打，依然没人接听。胡思乱想一通，没敢再打就睡了。

哎，倘若妈妈看到两个未接来电，估计又该担心我出什么事了。

果然，今天一大早妈妈的电话就来了。

一开口就问是不是我交话费了，我说：“当然了，除了我还能有谁？”我颇为自豪得意，虽然为妈妈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她嗔怪我交的太多，我说区区五十大洋，你女儿再不济也还能交得起。妈妈长叹一声，说：“我没发现停机，要不然就交了，钱留着你花……”

妈妈呀妈妈，您为什么总是想着我？

您已尽自己所能把我养大，还供我上大学，在我心中您已经很伟大了。可是，您什么时候能替自己想一想呢？

妈妈说她昨天去城里，给自己买了一双皮鞋，168元。我在电话这头惊呼：“168元？咋舍得的？快给我说说。”她也笑着说，她想明白了。

这淡淡一句，寥寥四字，却是她用半生的辛苦与劳累换得。可是，她真的想明白了吗？

我为妈妈给她自己买了一双168元的皮鞋高兴了大半天。我逢人便说，听者面露喜色；只要听者不厌其烦，我就一直说。可不管说多少，还是不能表达我内心的狂喜，于是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

妈妈，今天听您说给自己买了一双鞋，虽然从咱们家一直以来的消费观念和消费水平来看价格稍高，但我除了震惊，更多的则是高兴。

妈妈，自打您进了老王家的门，您过过好日子吗？清贫年代，为了家，为了子女，您每晚熬夜靠给人家缝衣服养家糊口。我到现在仍然记得，您踩踏着缝纫机，我坐在衣服堆里帮着缝纽扣，全家人跟着您哼《长相依》的情景。每每想起，我都会潸然泪下。

高中年代，最期盼您来看我，两个香辣鸡腿、四个宁夏烤馍，你是您每次必带。每周一班主任开班会，强调“两蛋一奶”（每天两个鸡蛋一包牛奶）很重要，营养需均衡时，同学们就会齐齐地看向我，看着我肉嘟嘟的脸。后来，我给您说起这事，您哈哈大笑，说一斤鸡腿也就十五块钱。可是，就是十五块钱，您却舍不得给您和我爸吃。

我上大学时，您怀着莫大的心劲和我爸开始喂羊，除了卖羊羔，还在村里卖羊奶，收入可观。村里人见了您就说：“熬吧，再熬三四年，等孩子们毕业了你就享福了。”在每个天微微亮的黎明，您正睡得酣畅时就不得不起来挤羊奶，我想，您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吧？

我毕业后，按理，您该享福了！

我哥在县城某银行上班，工资高待遇好、离家近，能时常看望您二老。我呢，虽然未能觅得一份让您满意的工作，但至少不再伸手向家里要钱。可是，因为您和我爸商量再三、并决定在老家原址重新盖房，您的晚福似乎又推迟了。

现在，看着黄油油的大门、白灿灿的墙面，我打心底里佩服您的坚强和勇敢。

我问您盖房花了多少积蓄，您说窗帘、灯、太阳能等加起来差不多十万。您说得总是那么轻描淡写，好似那些钱是捡来的。

如果说盖房子是您和我爸安享晚年计划的第一步，我情愿故事就此结束。可是，这时是我，又是我，借着年少的张狂与轻率，我开始了创业，在县城开了一家烤鱼店！您，成了我最大的赞助商。

那一年，是我目前整个人生最焦虑、最困难、最低谷的一年，时至今日，我都不敢面对：不敢面对我的失败，更不敢面对您最大程度地期望后随之而来的最深层次的失望。后来您说，我开店的那些时日，差点要了您的命。您每每拿起电话想问问我的境况，最后又作罢，怕给我压力。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将漫长的急切寄予双腿，来回不停地在院落里走动。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由于您的赞助，致使我哥的买房计划推迟了整整一年。一年来，看着您超负荷的劳动，我连劝您休息一会儿的资格都没有。

您偶然会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每次我就说：“不把您的钱还清我就不结婚。”您倒是挺大方的，说：“钱不用还了，先结婚。”可是，我没有您大方，我还是执意要还。

后来，经过您和我爸、我哥的共同努力，房子终于搞定了，但也没见您放松多少。因为，我哥的婚事，像梗在您喉间的一根刺。

那时，就是给邻居家的小孩帮忙织一双毛鞋，您也会说“赶快拿走，要不就给我的孙子留下了。”

我问过您，为什么到您这个年龄阶段的人都会逼婚并着急抱孙子，您听了就说：“该上学的时候就要上学，该工作的年龄就要工作，该结婚的年龄就得结婚，这是规律，不能乱；乱一步，步步紧。再者，看人家都抱着孙子在大马路上晃悠，自己却没有，真正的很丢人！”

听了您的话，轮到我给您灌输我的想法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太苦着自个儿。您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把毕生的心血与精力都放在儿女身上。”

您每次都听完我的话，可每次都会：“说道理当然懂得，只是，亲生的，心里过不去。”

您言简意赅，却总能戳中我的泪点。好了，絮絮叨叨这些，只希望您能照顾好自己和我爸，希望如您所说，一直能想明白下去，希望您能为自己轻轻松松地活一场……

 编辑完信息，我又犹豫该不该给妈妈发出去。

在妈妈心中，我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粗里粗气的假小子，如果她看到我这样的心思，肯定又要担心了。可是，最后我还是发出去了，因为，我真的想让自己的妈妈知道：女儿已经长大，妈妈，您该为自己活一场了。

作者简介

王志芳，秦安县西川镇人，喜欢用文字道尽自己不羁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