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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托弟/妈妈,请别再想我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3-12-06 10:04:48 119 浏览

最近,每次给妈妈打电话,言语间,总感到她的心好似被无数难言的忧伤淹没,分明有太多的思虑压在喉舌。

当我直言追问她,她却坚持说:“没事,没事。”

我不懈再问,她才说:“我就是想你了么,就是想你了么!”

每次,听妈妈说出类似的话,我的心就像不经意被猛抓了一把,一下子有说不出来的疼痛感。然而,我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用几近呵斥的声调告诉她:“有什么可想的,我这不是很好么,你想什么嘛。”

我的语气极其生硬,比真生气听上去还猖然。

但妈妈听了也不生气,近似自顾自地说:“是没什么可想的啊,可就是想你么……”

我告诉妈妈:“我春节不是刚回去过嘛。我姐弟都在天水,离你那么近,你去想他们吧。想他们,你就能马上见到。总之,别想我。”

妈妈还是那句:“天下老的,心在小的。我就是想你,就是想你么……”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宛若清风掠过的湖面,粼光熠熠,水波微荡,颤动不已。过了一会,风停波止,光色平淡,似乎一切都平息了,转而却是呜咽之声萦绕在我耳边,久久不能离去。

我质问妈妈:“你是不是又哭了?”

她哭腔显然,却还不依不饶地说:“没有,我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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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母女隔空相对,两边默然。电话那边,妈妈的呜咽之声转而窸窣;电话这边,我酸涩的鼻腔无法发出顺畅的呼吸。终于,我说了句“要忙去了”后,就挂掉了电话。

多少个日夜,我多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像个“傻瓜”一样生活,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不要想那些让我们无可奈何的人和事。比如想我,比如盼望我能回家看看她。

不是我太过乖戾,也不是我不体谅自己妈妈的爱女之心,而是谁都知道,像我妈妈那种想我与盼我回家,对已在京城成家立业的我来说,是很不现实的,就像我在京城想她与想回天水陪她一样,结果除了徒增忧伤外,没有一点好处。

尽管我如此告诉妈妈,可她还是每天都在想我,每天都盼我回家。

前段时间,突然想起婚假已过期,于是,我向单位请示,看能否通融一下让我补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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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婚假能批下来,我没想过到向往已久的英国或日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也没想过去西藏或丽江开启一次心灵的洗礼;如果婚假能批下来,我只想回天水陪陪我的父母。

一高兴,我就把婚假的事告诉了妈妈:“一个月后,我可能回家。”

话甫一说出去,我就悔恨不已。因为,婚假能否批下来本就是一件很不确定的事,且就算批下来,能否回家也未可知,可妈妈听了,俨然确定我能回去似的,从我告诉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倒计时。

接下来,每次给妈妈打电话,她就向我念叨,说我很快就能回家了。我听了很是无奈,无奈到生气。我告诉她:“妈,不一定回得去,请你不要这样!”

妈妈依然不生气,也不因我的态度而难过,依然近似自言自语地说:“镇里三月十五(在老家,日期一般指的是农历)的女娲公祭很热闹,据说今年请的秦腔班子很有名。那天,咱们村里也要唱戏,但今年村里请的戏班子大家都说不好,我们还是去镇里看吧。看完三月十五的戏,三月十九的戏你也能看上了。我好几年没去镇里看戏了,你来了,我们就天天去看。你不是要写秦腔的文章么,到时候,你可以边看边写……”

从妈妈的字里行间,分明发现她已开始畅想一场圆满的母女相聚,并将相聚的场景细化到足以让我的每个毛细血管都渗出血来的程度。可是,在一个不确定的事件面前,我自己无法做到百分之百,怎能忍心让妈妈在不久的将来承受万一的绝望呢。所以,我大叫一声“天呐,妈妈”,便打断了她的话。

我的一句话让妈妈彻底惊醒过来,于是,她停止了嘀咕。

妈妈知道,每次当我说“天呐”时,就是在警告她,而在此次,更是刻意粉碎她一个美好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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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妈妈,我是在警告您,也在有意粉碎您一个美好的愿望。我就是想告诉您,请您不要再如此精打细算地盼我回家了。您怎么能不知道,回家,对于现在的我是多么的不容易,一年两三次我已经很努力了。然而,一年两三次却远远不能让您满足:您恨不得让我天天陪伴在您身边。

这,怎么可能!

于是,我明确告诉妈妈,请她不要做无谓的奢望,不要给自己本已千疮百孔的身体添加负担了。我的语气相当生硬,几乎是呵斥的,很是无礼。

面对我的无礼,妈妈再也不像过去她身体硬朗时回应我的无礼那般,说句“藏就X你妈得很”,然后,就气势汹汹地要教训我;现今的她,总是像个孩子一样,默默地接受我的无礼。

抑或是妈妈真的失望了,所以,接下来在电话中提及我回家的次数慢慢少了起来。

是的,如今有时我就是用这种语气给我亲爱的妈妈说话的,就像训诫一个很不听话的孩子,像极了我小时候做错了事妈妈训诫我时的场景。可是,除了对妈妈诸如想我之类的言行举止表以愤怒,以彻底断了她不切实际的念头外,奔命在京城的我,真的没有更好的能让她心里安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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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批评我,说不该对一个妈妈如此说话。可是,可是您能告诉我,我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多少次,我的温言安慰,换来的却是她思绪的更加泛滥,渐渐地,我发现,适当的强硬才能让这个女人停止呼唤她远在他乡的女儿归来。

就这样,我和妈妈两个人,成为彼此生命中最亲近的人。我们彼此深爱,却也彼此成伤。现在的我,就是用尽浑身解数,去成全这种深爱成伤的爱。

来京十载有余,期间,几乎所有的假期,我都回了天水老家,所以,至今也没有一次远游,就连可能补休的婚假,也打算顶着来自老公的压力,一个人——我老公婚假已休——回老家陪伴父母。

不是我不想让爸妈来京,而是妈妈的身体近年来根本无法出远门。倘若,她来京后头疼起来,而我又不得不去上班,谁来照顾她?还有,她一坐车就晕,心脏又很不好,等等。

今天,妈妈的身体像极了一架古老的水车,顺着岁月的长河一路旋转下来,终于,里外破损了。尤其是她头疼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仪式,巨大到让她不得不承受不堪的疼痛,巨大到让我们一家人和医院束手无策。关于妈妈的头疼,我在其他文章中已写过,在此不再赘言。

此外,虽然妈妈很想我,但她还有其他四个子女和一堆孙子孙女在天水,所以,她不得不留在天水继续发挥余热,比如带孩子。在妈妈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总在竭尽所能地带孩子,以前带自己的子女,后来带她弟弟和妹妹的孩子,再后来就带她的外孙子和外孙女,现在又带她的亲孙女。

带孩子,好像是妈妈这辈子都摆脱不掉的宿命,身边每次带走一个较大的,就会又带来一个更小的,绵延不断,永无尽头。老爸说,这才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幸福所在,即所谓的天伦之乐。可是,天伦给予妈妈的人生命题,让她的一生都在负重前行。那种负重,很多时候让她身心频频捉襟见肘,更是顾此失彼。

人生之路从她生命的开始就为她设定了太多,她只能顺着命运的车轮往前走,走着走着,便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的人生潇洒走一回了,直到最后,连走也走不动了。几年前,她还梦寐以求此生能来京看看帝都的模样,现在,来京对于她来说真真成为一个梦想,梦醒时分,只能回到怅然若失的现实。

所以,面对妈妈的思念,我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努力走近她,结果却只能离她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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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清明前夕,一个常年在京工作的老乡回秦安老家扫墓,他告诉我,期间也许去街亭古战场看看,问我有无要转告我爸妈的话。朋友的话我听的分明。本不想打扰他的,但想到我妈妈迩来近似病态地常说“就是想你么”的话,我只好麻烦朋友代我去看看她。

我告诉朋友:“请你当面告诉他们,我在北京过得很好,这点,你已见证。还有,告诉他们,不要想我,否则,我会伤心难过。”

我好像只能做到这些了。可是,这些还是远远不够啊。所以,寻常日子里,我就不停地给妈妈“洗脑”。

我问妈妈:“你想不想过得幸福一点?”

她每每听了就“噗嗤”一笑,轻快得像个孩子一样,说:“想!看你这娃娃说的,谁不想幸福呢。”

然后,我就告诉她,一个人年近花甲的女人过得幸福与否,跟拥有多少物质无关,跟子女在不在她身边无关,跟是否有很多家务来转移注意力无关,总之,跟身外之物统统无关,只跟是否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心态有关。

妈妈问我在她这个年纪,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态。

我就耐心地说:“妈,说白了,就是你应该像你的孙女王霄楚一样,吃饱,喝足,干完家务,然后,就去玩,就去睡。再不济,就像我大大一样,会想,但能想得开。总之,别想那些没用的了。

妈妈听我这么一说,像个又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诺诺地说:“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想你们没用,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就是忍不住会去想么……”

问题又回到原点!

可这次,我几乎跳起来了,再也没有多少耐心了。

我严肃地告诉妈妈:“妈,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明知道,你想我的时候,我回不去,为何还要想?能不能让我省点心!”然后,我又乞求到:“妈妈,请别再想我,好不好?”

电话这边的我刚说完,电话那边的妈妈就呜呜地哭了。

她边哭边说:“藏就X你妈得很。呜呜,呜呜……”一句半话,已让我不胜悲戚。

也许,人老了会真的像个孩子吧。当自己的父母像个孩子一样,兼之体弱多病,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如何面对来自他们的爱啊——这沉重的爱。我是这样的无奈,又是这样的绝望。

抬头,看见时近四月的天空,一往情深,却又满是忧伤,一如这婆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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