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托弟/不安静的街亭

混着小镇夕阳朦胧的光线，由关井沿街向西走去，不百步就是一座桥，人们习惯地称之为“桥头”。

再向西，不远即路过一座庭院，一座很旧的庭院，典型的西北式的老院。庭院门面南朝街，站定定睛向里看去，常见一位白发老人坐在庭院正中的花园旁品茶。整个花园被葡萄枝叶笼罩着，也掩去了老人一半的身影。

这位老人便是小镇西关村人氏杨泰先生。他在书法、绘画、篆刻等方面有很高的造诣，经常与日本著名篆刻家临山重夫交流篆刻经验、互赠作品。出于对小镇的热爱，杨泰先生号称自己为“街亭老人”。

这还是十多年前小镇生活的一角。

如今，“街亭老人”已然仙逝，成为一个符号留驻在人们的记忆中，宛若小镇上空一颗不灭的明珠般闪耀。

（背集日的街泉亭，亭子底下就是“关井”。这里，是陇城镇的镇中心）

这位安静的艺术家生活其中的这座小镇，就是我们从《三国演义》里看到的充满血腥与杀戮的三国战场——街亭。然而，当走进今天的街亭，由事及人，再由人及物，道出期间的些许“琐事”，一切远近恩怨便化作一抹风土人情，静静地在历史的长河里流淌。

街亭，一道历史遗迹，常与三国蜀相挥泪斩马谡联系在一起。这段悲壮的历史故事成为一个时代转折的开始，也成全了街亭在中国历史上的永恒地位。

真实的马谡，是一个难得的高级参谋和战略型人才。有人评论说，街亭之战，只是因为他被应用错位才造成我们众所周知的历史结局。无论如何，人各有其才，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方面，马谡的确是一个具有战略眼光的高参，却落得英年丧命的结局，实在是时代的悲剧。

三国时的战场如何风起云涌，我们从电视剧《三国演义》中可略见一二。但是影视始终不能代替现实，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风起云涌的场景，到头来，留下的不都是后人的几句褒贬么？

马谡的千古败绩，诸葛亮的万世芳名，原来，均在一念之间。故在此，我不想多提及关于街亭历史上的那些风云岁月。

其实，发生在街亭旁的故事，从老远就一路演绎过来，只是到了三国之时达到一个高峰而已。然而，我们现在对着视频，目睹一个个或激扬或悲壮的故事画面，顿时思泉如涌，评古论今，对故事中人、物、事浮想联翩，最后，思古及今，将历史引跨数千年，扣在现实当中。

实际上，一个真实的历史是存在于平素当中的。今天，当我们的脚步走进当年杀气腾腾的街亭，就会发现，原来，电视剧里只是狂澜劲起时的片断而已；原来，真正的街亭并不如此。

（“五一”期间的女娲祠，与万里碧空相映，守望着南来北往的行人）

写街亭，也就是写它所处的这所小镇，甚至，可以说写街亭也是写整个中国封建社会。

扫视一下街亭所在地陇城镇的历史，我们会慨叹于它的遥远和深沉。

陇城镇是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的一个小镇，虽然小，但是它所孕育的历史渊源超过它的本身。

从有史料可供考究看，自周朝时陇城镇即属秦治，到汉武帝时，已有街泉县。人类命运的开始，传说也与此镇息息相关，譬如，女娲洞遗址在陇城凤凰山上就可寻到。关于女娲洞，自小就听过不少神奇传言。

据说，曾经每有人欲穿越此洞，不到中途手电筒就自动灭了，更不用说火烛之类。后来，洞口被封了起来，穿越更是不被允许。除了女娲洞，小镇还建有女娲祠。女娲祠在陇城镇的南门处，每年农历正月十五或八月十五，在女娲祠门前都有大型庙会，场面蔚为壮观。正是因为女娲洞和女娲祠等这些虚无缥缈却又依稀可见的人类始祖的痕迹，陇城镇一举成为远近闻名的“娲皇故里”。

陇城镇除是娲黄故里之外，还有著名的西番寺。据说很久以前南北二山上有东、西、南、北等好几处番寺，后来，其他几座都纷纷消失了，原因都是出于当地老百姓的口口相传，故没有确凿证据。

我很小的时候，从长辈那里知道，关于今天的西番寺地址的选择有一段传奇故事。

西番寺原址以前是定在北山上，但一夜之间标示寺庙的旗帜却出奇不见了。人们大举寻找，后来，于现在西番寺所在的这座充满灵秀之气的南山上发现，人们以为那是神意，便定夺下来了。此后，再未曾改变。

这毕竟都是传说。

（小镇经常有秦腔演出。途中，台上《二进宫》唱得正欢，台下人们看得出神）

目今，有关女娲洞、女娲祠、西番寺、街亭等构成了陇城这座小镇的基础文化，一种让多少考古、历史学家、游人神驰的神秘文化。如果再提及大地湾文化，我们会更叹为观止。

大地湾虽在行政区划上为陇城镇的邻镇五营镇所属，但它与陇城镇的文化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渊源，并且，一道用自己的身体记述下了华夏民族最早的身影，时过境迁，这种联系是用线条割不断的。

说到这里，陇城镇这座小镇，不论是从战略要害上（黄土高原颇多千沟万壑，关里关外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何况，据说在三国时期，这里林木茂盛，流水泱泱，两山一川，造就了易守难攻、能关门打狗的地形），还是在人类渊源史上，是何等地位就不言自明了。

其上的文化气息，在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身上得以活生生的体现，斗转星移，它自身便也成了一部神话。

女娲洞在街亭以东的一座南山上，西番寺在街亭以西另一座南山上，街亭则处于南北二山之间的川道中，它和女娲祠、以及开篇提到的“桥头”、“关井”（关井是龙泉村的一口井，巨深，历史悠久，其是何时凿开的，有好几代人都不知道，但是，“关井”养育的人，从历史的画面中走掉一批又一批）几乎成为陇城镇的代名词。

这些陇城的文化和现处五营镇的大地湾文化一气呵成，合着处于南北二山之间、向西静静流去的清水河，一同养育了一方子民，形成了一地风土人情。

（暮春时节雨后的陇城镇。陇城镇是一座普通的乡镇，只因它的古今，才显得独一无二）

纵然在历史的长河中，在这条川道上有过太多的民族之间或是民族内的厮杀、战乱、抢夺，但是，同样也充满了平静、互助、进步。现在，到街亭附近走走，这种感觉会依然存在。

若在人流滚滚的逢集日（农历的双日为小镇的逢集日），街亭四周沿街全是摊贩，人们的衣食住行无不从这里获得，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男女老幼的身影芜杂。到第二天，一切又归于平静，只街道两旁几堆人，正棋逢对手，争得脸红耳赤。

无论春夏秋冬，街亭见证了发生在这里世世代代的故事，它“关井”犹如两幅史册，记载了古今。在这里，人类的脚步始终平静曲折地向前，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