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托弟|“只要额的娃都平平平安、健健康康。”

11月7日。2021年的冬天来了。

昨日和妈妈外出散步，看斑驳秋叶铺满阶头，妈妈也说秋色很美。

当我告知翌日将是冬天，有雪，气温大降，妈妈沉默半会，长叹一声，说：“这个冬天，你大大该咋的过去恰。”

爸妈一生恩爱，在一起时也免不了像大多夫妻一般拌嘴，但互相间的惜可，常常让我对他们那代人的夫妻感情艳慕不已，继而放眼这个铿锵前行的时代，总滋生出些许失落。

前几天给一位朋友说，我渴慕那个年代的爱情，不激烈却也不枯寂，就像这满目秋色，斑斓多丽而又安详清静。

爸妈每天煲电话粥，就那么点鸡毛蒜皮的事，翻来覆去地说，好像也不觉厌倦。

几年前我听着会吃惊，以为他们实在闲得无聊。后来历经养育孩儿过程中破破碎碎日复一日的光阴洗礼，没几年，倒觉得似父母的平淡无奇，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可不是么，生活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无外乎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一生几人。

雪从昨夜就开始下，早起窗外白茫一片。

我寻思是否带孩子外出体察冬天意味，发现妈妈总望着窗外出神。

我知道，妈妈是担心远在陇城的老爸受冻。

我安慰妈妈：“让我大大把炉子烧上，不要说一斤煤炭一块四，就是两块钱，也不能让我大大受冻——把额大大冻了，我妈得多心疼啊。嘻嘻。”

妈妈已经习惯了我没大没小的打趣，怅怅然地说：“哎，活人不容易。钱也难挣。放寒假还是让你大大去市里。藏还晓不得疫情咋变恰……”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能做到对他人正在历经的悲喜感同身受，其实，没有足够深沉的爱，没有直抵身心的疼惜，是很难体会到他人悲喜的真味。

就比如我，我也很爱我老爸，但大雪纷飞时，相较对老爸冷暖的念想，闪现在我心头更多的是，伺机去室外欣赏初雪的亢奋，哪怕朔风凌冽、寒气逼人，我是无法做到时不时想起远方的老爸，是否为了省煤炭而在受冻。

但，我妈，她会。

妈妈如此，是正常的；我这样，也没什么错。

子女有了家庭，对于父母的爱，总比对自己的孩子要吝啬很多——我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事实的确这样。

时近午饭，妈妈和老爸视频。

言语中，听似妈妈多有对老爸的不满，比如老家疫情爆发时老爸丝毫没想过储备几天的口粮，都这样冷了也没把炕放上，还有把孙女惯得不成样子……总之，就是她不在家，我老爸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没她，我老爸不行。

视频那一边，老爸听之任之，时不时说我妈操闲心太多，一顶一万句，将我妈的千万嘱咐全盘否定，惹得我妈不悦之下，从头再叮嘱一翻。

我总被他们这样的场景感染，以致我对他们那个年代所有的爱情都能产生向往，总觉得这个时代的爱情缺少点什么。

生性凡事总喜欢为他人着想的我，面对父母隔空放心不下对方的场景，本该让妈妈回家，让她与老爸相守相伴。

然而，一生未曾分开过的他们，正是因为我，才两度长期两地分居——尽管是妈妈放心不下请的保姆，主动来京，但到底成了我此生的不圆满。

尤其今年老家煤炭价格暴涨，兼之近期当地疫情未消，随着冬天的脚步一天天靠近，我的这种不圆满感觉，尤甚。而今天的冬天，又来的这么气势汹汹——据说，是个寒冬。

但我老爸说，他很好，他一点也不冷：“只要额的娃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王托弟，80后，甘肃秦安人，现居北京，从事律师工作，业余爱好写作，已出版散文集《回不去的故乡》、《黄土地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