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托弟/回家的路

下班已经很晚了，一个人走在灯光幽暗迷离的街头，突然间，回家的念头很强烈。

一个人不管长到多大，只要父母还在，心绪低落时，想起最多的该是家乡吧，那个有父母居住的地方。

家乡的村头，有妈妈翘首以盼的身影。不管在外面飞黄腾达，还是穷困潦倒，只要回到家乡，看见村头妈妈的身影，就能像个孩子一样撒娇打滚在温暖的土炕上。

这种场景，真好。 

网上有句话很流行：每个背井离乡的人都是梦想家，后来经过了岁月的冲刷洗礼，梦醒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想家。

诚哉斯言！

我是个乡情很重的人，对老家有着无与伦比的痴爱。家，常常魔咒般萦绕在我的心里，那片黄土地，是久经不息的，是历久弥新的，是深入骨髓里的，穷尽一生，都摆脱不掉，任我在城市过上怎样的生活，身上永远是家乡的基因，改变不了的。 

然而，回家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也许会有人说，现在交通这么便捷，从北京到秦安，朝发夕至，周末即可回趟家的。

话虽如此，但就像卢梭在其著作《社会契约论》开头写到的那样，“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我，纵然能起舞，也是身戴枷锁，何况成家生子之后，我已不只是我了。 

工作前，回家还是理所当然的，只要学业不是很紧张，回家的意念一俟滋生，第二天便可坐上西行的列车，尽管要在硬座上坐十几个小时，依然能在旅途中发现惊艳，偶有盎然诗意，写下可谓优美的心迹。

工作后，每年只有五天的带薪年休假，回家的道路因为时间设限，变得越来越不易。纵然可以请到事假，但作为一名员工，在单位的规章制度下能够争取到的自由到底是非常有限的。

有了孩子，单位员工和孩子妈妈双重身份，将回家的道路挤压到空前促狭且漫漫。路还是那条路，而步履更加艰难了。这种艰难，不曾亲历，是体会不到的。

两年半前，打算带儿子回老家，希望姐弟来京接我。

妈妈听了，想到孩子各有自己的营生，不好打扰，执意让我自己带回来。

“我一个人拉扯了你们五个，你一个孩子算啥嘛，藏娇气很！把娃抱上，把包背上，上下车有人接，一阵阵就到了……”作为一个抚养了五个孩子的女人，这样说话是有底气的，我无法反驳。

那次，最后家人还是来北京接我了，只是妈妈依然以为多此一举。

几个月后，妈妈来京帮我带孩子，期间和我带孩子回了两次家，至今提及，她都叫苦，说太难，难到干脆让我以后少回家。

少回？这怎么可能！

尽管回家的路变得如此曲折，每年我依然会回两三趟，只是，每次踏上归途前，心情再也不似过去轻快，而是悲喜交集。

喜的是，可以再一次怀着虔诚的心灵来轻歌浅唱、顶礼膜拜那一缕炊烟和那一方圣地了；悲的是，从决定留京工作那一天起，之于家乡，我已是个过客，无论每年回去多少次，也无论如何轻歌浅唱、顶礼膜拜，终究是个过客了。

对于一个恋家的人，这是何等的残酷！ 

家乡，在我的心中是这样情深义重。

在那里，也有我不喜欢的人和事，但不会成为我不爱她的理由。随着离开家乡的时间越来越长，这种感觉一年胜似一年地浓烈。渐渐地，家乡成为我漂泊动荡人生的精神归宿，那里的群山、丛林、田野、乡路，成了我灵魂的港湾。毕竟，那里有我太多的牵挂。

这也是我的拙笔自觉不自觉常写家乡的原因。那么远，这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