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托弟/既然芳华留不住 。
喜欢用文字封存,是从小学开始的。
写下来,或当作业交给老师看,或作为私密日记只给自己看。
那时还小,阅历是单薄的,心是浅纯的。
那时真的没有多少值得写下来的人或事,不似现在有太多可以落笔的素材,且波涛汹涌、跌宕起伏、感人肺腑。可当时却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天地无比广阔,自己俨然一只凭空翱翔的雄鹰,放眼尽是可以成章的锦绣河山。
那时写得最多的,是对学习的自我鞭策,对未来的好高骛远,对父母管教的无力反抗,对破碎现实的不满……当然,都是些于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的少年心事而已。
我以为的锦绣河山,我那少年心事,被我用文字不成体系地记录了下来。往后的日子里,偶然间翻阅开来,多少能看到自己儿时的轮廓。
那时,多么地像一只奔跑在美梦中的小马驹,幸福得有点不像话,却还故作深沉地强作惆怅。
我是个念旧的人。
对于所有自认为珍贵的过往,连同期间出现的人和发生的事,都会力所能及地以铭记于心的方式记录下来。
有那么几段兵荒马乱以致不得不丢盔弃甲的时刻,我也扔掉了一些珍藏多年的东西。
比如,一次次考试换来一张张的金色奖状,比如陪我走了一程人生路的挚友,再比如我粗糙不堪的模样和狭隘的思维格局,等等。总之,很多。
可是,就算扔掉了很多东西,但从来没有丢掉过写下的文字,就像从来舍不得遗漏哪怕一点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爱一样。
我将自己写得拙劣文字视同生命之爱,一路随身携带,直到今天,还有七八本笔迹满满的本子,安然无恙横亘在我的书柜里。
自2005年,我有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陆陆续续写了几百万字。
一晃也是十几年过去了。
十几年之后的某一天,再次翻开那时的文字,突然发现太青涩了,太大惊小怪了,太无病呻吟了。那些文字,就像以为荼蘼是一种很绚烂的花,“爱到荼蘼”的意思一定是爱得惊天动地了一样。
而现在的我晓得,荼蘼是一种并不热烈的花,“爱到荼蘼”是形容爱走到了尽头。
现在的我,走过比曾经的自己更多的路、看过了更多的风景,历经了一些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和生命、生活,尤其是和人性有关的一点真相。
真相大白,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几十年来孜孜擘画构建的蓝图顷刻间轰然倒塌,以致再次回看曾经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让人不敢相信文字中那个“她”,竟会是自己。
倏忽间,天地变得空前促狭,每到天凉,一句“好个秋”也无法坦然说出口了。
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吧,活着活着,轨道就被命运涂改了。
这时,再去翻看曾经对未来的期许,除了作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佐证,别无他用。
索性,不如归去吧。
于是,我开始一篇接着一篇地删除,纵然心疼,但很坚决:既然曾经的自己已经丢失,还不如固执地以为 现在的自己才是长大。
想起一年前调侃朋友时写下的一首打油诗:
岁月易逝人易老,流年最是那时好。
既然芳华留不住,且道芳华在今朝。
这首打油诗,不知道之于朋友是否确切,但对我倒是一语成谶——这是我调侃当初怎么也没料到的。
人生,有回不去的过去,但没有活不下去的当下。
既然芳华留不住,那就放过曾经的那个自己吧,毕竟“芳华在今朝”。
生活繁复,生命浩荡,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要有限很多,所以,一定程度上的删繁就简,可以让人活得不那么负重。
一位将近知天命之年却还在恋爱道路上奔波的朋友说:“现实的生活,其实是很令人动情的。对于一个人,现实生活的乐趣和意义远远超过文字的表达。相较于文字,首先应该过好现实生活。”
这个朋友,尽管说过太多我不认同的话,但这句我则欣喜接纳:毕竟,当下之计,我首先应该过好现实生活——它才是最值得我动情的。
作者简介
王托弟,笔名潘小笛、牧笛,80后,甘肃秦安人,现居北京,从事法律工作,业余爱好写作,现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回不去的故乡》、《黄土地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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