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霭白云 一如往昔
悠悠青山 依然无恙
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随笔 > 正文

王托弟|麻城肉糕

王托弟 王托弟 . 发布于 2022-08-31 23:07:03 1104 浏览

(麻城吊锅)


至今去过三次麻城,呆的日子加起来将近百天。期间,走过的地方并不多,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大别山深处一个叫杲家山的垸子里,但麻城当地美食,却也吃了不少。

如果让我选一种麻城最美的食物,毫不好糊,我一定会选肉糕,一种用红薯粉、鱼肉和猪肉末混合后蒸制而成的糕类食品。

第一次吃肉糕,是2010年的正月。

那年男友小汪回他老家麻城过年,返京时带来一块肉糕,说是他们那里的特产,好吃。当时,我心里是不屑的,因为我是天水饮食养育成人的,莫说麻城的肉糕,就是北京的烤鸭,以为都没我妈做的一碗浆水面好吃呢。

没想到,第二天我就翻悔了,就为自己的武断而深感难为情。

那天小汪用清水煮了一锅肉糕,没端至饭桌,一股幽香便扑过来,继而充满整个屋子。尝了一口,更是清爽滑腻、唇齿流芳,有鱼的清香,也有猪肉的醇香,夹杂着薯粉的柔绵,让我不忍下咽。

我起身宣布,剩下的全归我了!小汪见状,露出既鄙薄又得意的笑。

第一次吃肉糕给我留下几近震撼的记忆,从此,便惦记上它了。只是那时物流没有现在方便,网购更不似现在快捷,故而再次吃到肉糕,已是时隔两年后的2012年初。

那年,我以小汪女友的身份去麻城过年;那年,我未来的婆婆还在世;那年,我第一次见识了肉糕之于麻城人的意义。

去麻城前,就听小汪说,在他们老家有“无肉糕不成年”的说法,但我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当我在杲家山待了几日,在垸子里好几户人家吃了饭后方知麻城人对于肉糕的痴爱,可谓疯狂:春节几天,顿顿不离肉糕,蒸着吃、炖着吃、炒着吃,当然最具麻城特色的,是放在吊锅中吃。

麻城的吊锅十分有名,数农家老式庭院中的吊锅最地道。

厨房屋顶上垂下一根带有勾子的铁链,链子正下方挖一口圆形火塘,木柴是年前从山上坎来的;每到饭点,在火塘里燃起木柴,一口熏得黑不溜秋的铁锅架在火上,各种事先做好的荤素食材依次放入锅中——肉糕是必不可少的,没有肉糕不成席——麻城人所谓的“吊锅宴”就可以开吃啦。

登时,无论外面如何寒气逼人,屋里则温煦如春。锅里热气腾盛,香气四溢,全家人围坐在吊锅四周,一边叙家常一边吃吊锅,再喝几口自酿的米酒或自采的茶叶水,比起在城市吃火锅时的场景,自有一种小日子大欢喜的美意。

(在麻城吃过的吊锅)

饭间,也谈笑风生,但我听不懂,正好以此为由埋头大快朵颐,也不显得尴尬。

那年回京时,伯母将吃剩的肉糕一分为二,其中一份就装在了我和小汪的行李箱中。

我知道,家里剩下的好吃的并不多了,就几块肉糕、几斤土猪肉,我们走后,老两口奢华的日子也随之已矣,开始他们一年粗茶淡饭的光景。然而,最后我还是理所当然地将肉糕带到了北京,原因除了留恋肉糕的幽香外,更重要的是,伯母如此那般的举止,让我以为自己还是个有人宠溺的孩子,好似听到妈妈叫我“狗狗娃”,顿有一股就地打滚撒泼的冲动。多好。

两年后,我再次以小汪女友的身份去了麻城。只是出发前,我想,我是吃不到肉糕了。当然,那次对于能否吃到肉糕,我并不在意,毕竟,我的心情是那般沉重。

没想到,除了感觉家里空落冷清了一大半外,那个年并没有太多不同,尤其是,肉糕一点也没少吃。也就是那年,我知道,家里的肉糕原不是伯母做的,向来都是伯父做的。

知道伯父会做肉糕,让我对他生出十分的崇拜——一个男人,怎么能做出那么好吃的肉糕呢?直到2020年又一次回湖北过年,我才了解到,不啻我公公,杲家山几乎每个男人都是肉糕制作大师呢。

除夕前几日,纵然疫情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别山头,但大年将至,和年有关的一切,依然进行得轰轰烈烈。

清晨在鸟语中醒来,下楼看见公公在剁鱼,“咚咚咚”的拍击案板的声音,令人兴奋,以致忘记了疫情。尤其是我,第一次目睹肉糕制作流程,亢奋得跑前跑后,希图录下整个过程,为自己往后可能的仿效做准备。

肉糕的制作过程,在我看来好像并不难。

将硕大肥美的鱼剁成块状,去刺切条,放入碎肉机绞成末。接着把五花肉去皮,切成条状,也放入碎肉机绞成末。绞碎的鱼肉和猪肉放入佐料后,拎来一个大盆,和上薯粉一起搅拌。最后,倒进已然热气缭绕的蒸笼中,那景像,好似儿时母亲蒸馒头。出锅后的肉糕,切下一块就能吃,但比馒头味美千倍。

(刚出笼的肉糕)

只是,小汪并不认可我的看法,说看起来简单,但门道多着呢,比如,鱼肉、猪肉和薯粉的比例不均,做出来的肉糕口感差别就很大,便不味美软滑,就做泼了;另外放什么佐料、放多放少,做成的肉糕也差之千里,等等。小汪的说法我太能理解了,就像同样的浆水面吧,不同人做出来的差别就很大,天下美食一理,肉糕定然不例外。

2020年的春节,可谓悲喜交集。

每个人怀着巨大希望,期盼武汉尽快迎来转机,我们的国家尽快迎来转机,然而,每日不断增加的数字,让人们一天比一天感受到活着的可贵,以及生长在这个国家的幸运:从来没有那么深刻地感受到,个人与国家息息相关,人和人之间命运与共。

之于我个人,我的悲和所有人的悲毫无二致;但我的喜,其他人却未必能领略到,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幸每天吃到佳肴肉糕!

是的,因为疫情,我吃了比其他任何时候更多的肉糕——在惊喜并不多的日子里,这一定能称得上是我的大确幸。

家里的肉糕吃完了,麻城人的年也就过完了。毕竟,做一顿肉糕是奢华的,耗时耗力,最最重要的是,自家做的肉糕,天然是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的,过完年,家人多半远走他乡,没有了那个排场,纵然做了肉糕,吃起来也索然了。

这次回京后,因公公在京的缘故,我时不时会从麻城当地朋友处买来肉糕吃。我想,麻城肉糕,和浆水面一样,已然侵入我的胃、我的灵魂了——这是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外地女子,作了麻城媳妇后的宿命。


作者简介

72_20220522005450747c5.jpg

王托弟,笔名潘小笛、牧笛,80后,甘肃秦安人,现居北京,从事法律工作,业余爱好写作,现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回不去的故乡》、《黄土地的女儿》。


初次见面,请填写下信息吧:

请填写验证码

相关文章

王托弟|十分钟,一个拥抱 。

这件事已过去有大半个月时间了。事发当天,我就想记下来,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么重大,而是因为它太普通了,普通到可以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能看到它的影子,或明显或稀微。事情是这样的:大半个月前的一天。午饭过后...

随笔 王托弟 王托弟 ⋅ 2月前 (07-22)

王托弟/亦城纪事

搬至亦城将近一年了。直到这里,才算结束了漂泊不定的日子,在京城有了个安稳的落脚处——尽管房子依然不是自己的,依然只是暂居。可是,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生命外,还有什么能够真正属于自己呢?在动荡的年月,只...

随笔 王托弟 王托弟 ⋅ 10月前 (12-11)

王托弟/我所理解的爱情

一直想对爱情的三个阶段:选择、交往、分手的现象进行分析。但回头一想,这是个多么重大又多么庞杂的主题呀,全方位分析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于是,信手先写冰山一角再说:此篇文章仅对对交往中的现象作分析,选择与...

随笔 王托弟 王托弟 ⋅ 10月前 (12-11)

王托弟/胡杨女人

三姐说:“王茜华这样的女人,有着斯琴的天然特质,容易走进角色,一定程度上她在表演她自己;在《当家的女人》中演绎的那位一心靠勤劳致富的现代农村女性,与斯琴在精神上是相通的”。我自己没看过《当家的女人》,...

随笔 王托弟 王托弟 ⋅ 10月前 (12-10)

王托弟/愿新月作证,许得一世情缘

下班到家,已是晚上九点。踏入亦城小区的时候,一弯新月当空,倾洒下来的清辉把四周照得温婉可人。这如水般朦胧的清辉,携同地上昏黄的路灯,似乎要把人融化薄如蝉翼的衣衫,跟随灵魂飞舞的方向披散开去。大地不语,...

随笔 王托弟 王托弟 ⋅ 10月前 (12-10)

王托弟/百啭蔷薇(小说节选之二)

之第一章第二节又看了遍时间,已是五点三十五分!事先约定五点半吃饭,都过了五分钟,说不定那孩子早就在里面等着。我是长辈,还要做东,怎么能迟到。我看看手机,又环视一下四周,两道人流不止,走过来的女性,无不...

随笔 王托弟 王托弟 ⋅ 10月前 (12-10)

王托弟/你好,我就好

编前语这篇文章还是2011年底写的。至今,将近四年过去,心中的老师还是那个兢兢业业的老师,好像一直未曾改变;而我早已不是当年象牙塔中那个单纯的女孩,已被三年的职场生涯打磨锻造地不似纯真模样。从八岁上学...

随笔 王托弟 王托弟 ⋅ 10月前 (12-10)

王托弟/廊桥遗梦:相逢尽在扼腕时

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由于刚从大家庭中分出来,那时,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十分艰苦。我们五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弱小,因为我排行最后,故父母一向对我充满着比任何一个更多的怜悯。那时,我们的厨房的墙壁是用报纸糊的。约...

随笔 王托弟 王托弟 ⋅ 10月前 (12-10)
热门文章
最近发表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