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托弟/惟愿与你昔日永恒

动荡的感情，就像华丽回眸间掉进眼中的盐水，沌澈、凄美而令人沉痛。

——题记

接触三毛比较早，张爱玲几乎是上了大学的事。然而，一碰触到她，便如洪水猛兽，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人被她的作品俘获了：太动人，到令人望而生畏、却步的程度。因为敬畏，所以时至今日也没有写下关于张爱玲及其文章的一个字，偶或间引用她的诸如“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之类的典句，也并非出于真心想靠近她，而是无法拒绝由那些汉字组合而成的词句而已。

看《滚滚红尘》的时间也比较晚。该电影由三毛编剧严浩导演，林青霞、秦汉、张曼玉和吴耀汉主演。

上世纪的电影时隔近二十年后的今天才看，不得不相信是宿命的安排，就像张爱玲说的，“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吗？’”不过，先于沈韶华与张能才之间的爱情，我首先看到的是韶华与月凤间的友情。

之于凄惨的家庭经历，韶华与月凤的友谊总算是对她的弥补。尽管后来是韶华亲手挖坑埋葬了强疮百孔的月凤，但在此之前，都是月凤掸去韶华生活的伤与痛。“口张开，心被狗吃了。”听到这话的一刹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人对这两个女子肃然起敬。

没有月凤的日子里，韶华的生活剩下的就是孤寞，爱情成为她的全部，但现实中爱情一次次地辜负了她，只有友谊是最真切的。一句“死相”，让人爱上尘世间的友情。

看着韶华与月凤没有距离的情谊，我再次奢望自己与晓敏那样的真挚能再次降临，但每天睁开眼睛，身边都是空的。常常想，倘若本科四年还不足以完结我们之间的情谊，现在相隔万水千山，还有没有继续延伸的可能？可只消一想，就绝望极了。因为，虽说时空淡化不了真正的感情——包括友情——但我们也渴求触手可及，渴望看得见摸得着，希望能纳喜欢的人入怀，是不是？

晓敏是我本科期间的舍友，一个灵动的新疆女子。军都四年，光阴虚度，仅有的些许收获，如今已被流年冲刷得恍惚如梦。每每细数那时光景，印象最深的便是与晓敏之间的情谊。那时，我们坐在七号公寓后的秋千上，她左手端着一大桶冰激凌，左右盛了满满一勺子，然后递到我嘴边，说：“张开口，喂你冰激凌。”这句话像极了月凤对着韶华说的“口张开，心被狗吃了”。六年前昌平的天空湛蓝无比，纯净明亮，一如法大校园中清纯的颜容；我跟晓敏穿着“张扬”牌的姊妹衫，笑声如铃。

2009年初，研究考试成绩出来后，晓敏选择调剂到新大。那一刻，我甚至都是深怀恨意的，感觉她辜负了我们的友谊：一起相知相亲的岁月历历在目，以后却再也不能看着听她对我说“张开口，喂你冰激凌”了——而她答应我，要一起读书、一起结婚生子的。三年后，晓敏又去了美国。启程前最后一次在北京相见时，她说：“我会想你的，真的，一年后就回国看你。”可是，我们对于生活的美好期冀，总被生存的无情冲击得支离破碎。所以，至今她也没来看我一眼。

培根说过，友谊是第二个自己。晓敏的离开，很多时候，我都感觉到了自己的不真实、不完整。若是没有和晓敏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韶华和月凤之间那纯粹、深刻的友谊，定然不能像现在这样理解透彻：韶华和月凤，多像我跟晓敏呵。

看完友谊，才看到了爱情。

爱情是最伤人的。开始看这部影片时，尚不知道韶华与能才的感情是影射张爱玲与胡兰成的；难怪欣赏过程中，总会想起一个人来，但一时间说不出口。

动荡时代的儿女情长，越是荡气回肠，越是让人觉得不忍。韶华生长在那个得不到父爱的封建家庭中，少女时代遭到父亲禁闭，愤而为文，于是读者张能才才倾倒。

也是那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两人迅速坠入爱河韶华的爱是纯粹的，不顾能才替日本人做事的身份，不顾能才因“汉奸”身份暴露而躲避到农村去而千里迢迢地寻找，不顾能才与其他女人在一起，也不顾后来能才落魄的处境，她依然爱着他，为着让他生（去台湾），她宁愿选择死自己死，选择与自己并不喜欢的余老板一起。

韶华与能才的爱情之路崎岖艰难，最后却依然未能免于生离死别。但对于韶华，已经够了，因为不管如何，她“还是爱着他”。而能才最后那句哑语“我爱你”，到底能否成为他以后不会再离开她而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保证？希望能，因为他们的故事对韶华来说已然到了结局，希望她最后得到的也是她一开始就想要的东西，否则，《白玉兰》将再无读者。

《滚滚红尘》这部电影，三毛写的是张爱玲和胡兰成——胡兰成向张爱玲承诺要“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却留给世人的却是一声叹息；想的却是她与荷西——三毛与荷西的爱情，不用多说，就在那里；演的则是林青霞与秦汉——还好林青霞与秦汉十余年的纠缠，留下的是情感佳话。不管是其中哪一对，里面女人对于爱情坚守，总是让人钦叹又怜爱：她们一旦动了心、动了情，便身不由己、万劫不复地爱了。

如今，岁月已让我体味到了友情的可贵，又见证太多爱情的荒凉。在此，借着《滚滚红尘》——无论戏里戏外——奢望：任尔红尘滚滚，惟愿与你昔日永恒，包括友情，也包括爱情。如此，足矣。

作者简介

王托弟，笔名潘小笛，80后，甘肃天水人，现居北京。就职于北京某外企，从事法律工作。业余爱好写作，视文字为生命，在法律的严谨与文学的率性间寻找平衡，用文字在大城市的浮华与小城镇的淳朴中勾勒真性情。